晚上,果儿躲避在门角定定地望着灯光下聚精会神看书的冷寂夜又发痴呆。他的侧影真是好看,笔挺的腰身,强壮而有力。完美的侧颜,长长的眼睫如蝶翅。兴许是桔色灯光的缘故,他此时的神情宁静而高雅,少了些棱角分明的冷烈,多了丝柔和温暖。这是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男人,简洁而高贵,无处不是优秀。
但他又是那么高不可攀,果儿每一次凝神望着他就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让她羞惭,对他的爱慕从来一分都不少,似乎越是靠近他,她就越是发现他的好,就越是不能自拔。他是她心目中的神,果儿甚至都有了为他可以做任何事的念头。
似乎早就发现了她,冷寂夜猛然合上书,稍愣了片刻,才目光平静却也有丝不奈烦地望着她。果儿心一跳,急忙从门角站出来,“大,大人,天晚了,你该休息了……”
冷寂夜没说话,目光却略带不屑地扫视她,那意思是说,既然天已晚了,你还候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有别的想法?如此一想,冷寂夜眼中的讥诮更甚。
见他误会,果儿急忙摇摇头,蹲下身端起一盆热水,“大人,我烧了热水,想为你洗脚……你早晨练剑,白天又走了那么多路,晚上泡泡脚,可解除疲乏睡的更香……”果儿的目光很亮很真诚,目光执著纯净地望着他。她要告诉他,虽然对他爱慕已久,但她是有自知之明的,她不奢望,她懂得分寸,她只想为他做力所能及的事。
果然,冷寂夜别过脸,“你下去吧!我不需要……”
果儿却抿起嘴固执地站着,她早已换了衣衫卷起了衣袖就是专门来伺候他的。
有些僵持,最后还是冷寂夜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果儿端着热水走过去,把水盆放到脚榻上,伸手就要够他的脚。
“不用了,我自己来……”冷寂夜皱眉躲闪着。
“以前都是我为娘和哥哥洗脚,哥哥上山采药脚很臭,可我总能给他洗的很干净,哥哥说……”果儿说着竟顿住了,她记得哥哥的原话,“若是将来谁能娶到我的好妹妹,肯定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
果儿虽然闪了神但还是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冷寂夜的大脚,熟练地为他脱掉鞋袜就浸到了热水里。果儿拿起绸布认真仔细地为他洗着脚。
微烫的热顿时漫上来,冷寂夜的眼前突然一阵恍惚,似乎那温烫的水竟也慢慢浸上了心田,小时候母亲就曾这般为他认真而温柔地洗脚……
那时父亲总是征战沙场常年都不曾回来,他与母亲相处甚欢并不感到寂寞。反而是每次父亲回来,母亲便不再欢笑,反而冷冷清清淡漠的很。父亲很是讨好母亲,可总是被她关在门外,他常常看到父亲在母亲门前一站就是一夜……
那时他还小,并不懂得大人之间的感情。可他的父亲却是个温情如玉的人,身为大将军,一点架子都没有,常常把他扛在肩上满院子跑,他与父亲的感情也如母亲那般浓厚。只要父亲回家,他便倾尽所能地教他所有,读书写字骑马练剑,甚至上屋檐赏月喝酒,父亲从来都把他当男子汉待,他的酒量就是在那时被父亲硬灌出来的。
只是,父亲母亲只要一见面,气氛便会骤然冷寂。母亲从不拿正眼看父亲,似乎对他很不屑。父亲英伟的身姿在母亲面前也不再伟岸,原本这样别扭的生活还能勉强维持,直到,那一天,母亲绝然离去再不曾回来……
父亲发狂了,天天喝的酩酊大醉,他想问这到底是为什么?可父亲的眼睛始终赤红如血,他当时怕极了,心里对母亲渐渐有了怨怪,但他始终坚信母亲还会再回来……因为她一直都那么疼他。
可是直到有一天,父亲深夜在屋檐上醉酒一头栽下来再未醒来……他才知道,一切都已随着母亲的离去改变了。
从那一刻起,他对母亲的眷恋渐渐变成了怨恨……
父亲死后,当时还是父亲心腹的聂管家直接牵着他的手把他放到了父亲生前所有的心腹面前,聂管家带头郑重地向他嗑头叩首,从此尊他为主……
将军府,似乎并没有因为父亲母亲的离去而有丝毫的改变,府里所有人都那么小心警惕地呵护着他。聂管家带着众人深入浅出,府里似乎还有其他的生意,维持生活根本不成问题。直到有一次他醉酒再控制不住问聂管家,“母亲为什么离去?”
聂管家才愤恨地一声道,“要记住,从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她便再不是你的母亲……她背叛了将军,她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为了权势可以抛弃一切……不管将军曾怎样热心热肺的对她,都满足不了她,女人从来都爱慕虚荣,为了得到想要的一切可以不惜任何代价,根本不值得男人交出真心……寂夜,你要记住,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为女人,他死的很不值!”一向对父亲恭敬有加的聂管家那晚却说出了鄙视父亲的话,也就是这些话象烙印一般也烙进了冷寂夜的心里。
从此后,他就再没提及过母亲,二十多年来,她也再没在他面前出现过……
冷寂夜的心一直在‘女人’这个字眼上犯着忌讳,若不是此次皇上非要赐婚,他别无选择,他又怎会……
想到这里,冷寂夜猛地把脚从热水盆里拿出来,声音冷的似冰还带着点气愤,“你出去吧……”
果儿呆愕地抬起头看他,方才还好好的气氛,怎会瞬息就变了。望着他寒的象冰山一般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颜,果儿心凉凉地站起来,“将军大人,让果儿伺候你……”
“出去!”冷寂夜极不耐烦地抬头一声吼,果儿在他眼中看到了厌恶。
她心一震动,急忙低着头转身跑出去。
屋里,冷寂夜把洗脚盆一脚踢到墙跟下,果儿贴在门外眼里含了泪捂着嘴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