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给祖母请安。”正在这时,张璟文挑了帘子进来,看见坐在老夫人身侧的张璟言,面色上便带了几分宠溺。
此刻张璟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脸乖巧的坐在老夫人身侧,姿容优雅,不卑不亢,侯府千金的贵气彰显无遗,却分明换了个人一般,为了扮好张璟文这个角色,他先是化作长随,在侯府呆了好几个月,又跟着在西南营呆了小半年,对这个三小姐自然是有些印象,原来的三小姐懦弱到被庶妹欺负也不敢告状哭诉,整天面色黯然,走路也是低头含胸,半点自信也没有。
老夫人见他来,自然也是高兴的,拉着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张璟玉三姐妹跟着宋嬷嬷学规矩一早走了。
而张璟言,老夫人觉得她身子弱,灵云寺又在临安城外,来回也有两三天的路程,颠簸的很,因而只是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张璟言出了门,却第一次心情沉重起来,以前她是北齐公主,性子娇宠得很,又向来没有人拘着她,因而也是自由得很,现在,却连踏出府门都需要向老夫人请示。
而今天,她似乎也看明白一件事,老夫人虽说重视嫡子嫡女,对庶女也是分外宽容,要不然,昨日侯爷罚了张璟菲禁足一月,可今天她就因着学规矩解了禁足,请的又是素有名望的宋嬷嬷,看样子,是有了让张璟玉进宫选秀的想法。
萧云泽刚刚登基,身边只有一位皇后,两位贵人,正是后宫单薄的时候,想到那个向来不显山露水的三哥竟是谋害父皇母妃的小人,她面上戾气越来越重,悲愤越来越深,心中竟是全无章法。
莫非,真的要进宫为妃,伺机报仇,然后了此残生?
是了,她本就生无可恋,若是不能手刃凶手,偏安一隅,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她越想越恨,走得飞快,一旁的霜华见她面色有异,也是不敢吭声,偏偏又怕她吸了寒气,因而面上也是一阵着急一阵心疼。
沁梅苑里,江清远耷拉着腿坐在屋檐上张望,一双神采奕奕的眸子盯着屋前那株稀疏寒梅,想起张璟言那一张绷得紧紧的小脸,唇边那抹笑更是深了三分。
“公子,公子,你可快点下来,再被老太爷知道了,奴才可真要完了···”府墙之外,小五子只差哭爹喊娘了,偏偏见自家少爷一个飞身之后再不下去,更是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又不能懈怠,不依不饶的喊着。
那天一回府,就和老太爷碰了个正着,怒气冲冲臭骂了少爷一顿,又关了三天,可自己着实挨了十板子,偏偏这小祖宗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会连人家院墙都爬了。
屋檐上的江清远却似乎没听见他呼喊一般,只拿着手上一个小瓷瓶把玩,脸上带着喜不自胜的表情,这瓶药对鞭伤复原有奇效,那丫头那般急切的救人,一会,肯定对自己感激的不得了,正想着,就眼尖的看见那丫头急匆匆的回院子来,穿着浅碧色的袄裙,披着一件同色的斗篷,看上去却消瘦的不得了,小身子一阵风都能刮走,心里闪过一抹莫名其妙的难受,却也不做多想,倏地一声就从屋檐上飞了下来。
“啊···来···”霜华被吓得不轻,张嘴就要喊,却不料对面人一个狠狠的白眼瞪过来,转瞬嬉皮笑脸的凑到自家主子面前。
“几天不见,谁又给你气受了,说出来,小爷我去教训教训她。”他站直了身子,说的义正言辞,一张俊脸却是神采飞扬。
“你怎么来了?”张璟言顿时回了神,看见他嬉皮笑脸,眸子里却暗含着一抹关切,心里倒是有点暖意,这人混是混了点,看着没个正形,其实心底良善的很。
“呃···小爷怎么就不能来了,小爷身手不凡,来无影去无踪,想去哪就去哪···”
“那世子爷好好呆着吧。”见他又张嘴开始胡扯,张璟言却是没心思和他闹,淡淡说了一句,就要越过他回房。
“哎,你等等呀,有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么?”见她并不被自己逗笑,仍然是面色冷淡,连身后的婢子都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他心下一慌,献宝般将那小瓷瓶递了出去,一只胳膊挡了张璟言的去路,“这可是治外伤的良药,小爷我费了好大一番劲才弄来的。”
果然,张璟言听见这话停了步子,接过瓶子端详了几眼,便给了霜华,脸色也缓和不少:“世子爷费心了,小女感激不尽。”
“这还差不多。”江清远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见她今日面色确实不太好,一时间竟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面色微红,只眼角含笑的看着她。
张璟言比他小四岁,身姿纤细,矮他一个头不止,站在他面前,低眉颔首的样子颇有些小鸟依人的感觉,那纤长卷翘的睫毛微敛,便看不见那眼眸底的清冷,倒是让他觉得顺眼多了,许是刚才走的急,苍白到透明的两颊染了些粉红,像涂了胭脂一样好看,他只觉一颗心软软的,整个人顿时也有些犯傻。
“璟言···”院门口突然一道男声,江清远瞬间打了个激灵回神,这才发现身前的人早都转过身去了。
“大哥,你怎么来了?”
张璟言略有些意外的询问,目光落在他右手那条九节鞭时,语气里已然带上了喜气:“大哥,你对我真好。”
她软软说完,便将那鞭子接了过来,只见鞭子周身都是由赤金打造,每节用三个小金环连着,十分精巧轻便,鞭身也没有任何多余花纹和装饰,干净光滑,拿在手上泛着泠泠光芒,让人爱不释手,倒和她原来那根差不多,看来这个大哥倒是真的很疼她,一时兴奋,便将那鞭子抛出去试了试,抛出,收回,再甩出,再收回,那鞭子在空中稳稳划了个圈,顺手得不得了,心里更是多了几分喜爱。
却丝毫没注意到一旁张璟文和江清远面色都变了变,张璟文自然是从那两个简单的动作中发现她应该是会使这九节鞭,心下又是一阵意外。
而江清远却是略带郁闷,辛辛苦苦拿了药过来人家不冷不热的,这会拿了个鞭子却是高兴地一脸笑意,不过郁闷归郁闷,倒是第一次自她脸上看到这样发自内心的笑意,这才对嘛,半大孩子,总是绷着一张脸看着多奇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