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四皇兄可知晓？”两人下了山，马背上的张璟言突然回头问了一句。
要说自从上次见过，自己再也没有遇见四皇兄，当年云太妃早产，他身子骨一向不好，一年有大半时间在晴州休养，又是个淡漠性子，似乎也从未将朝堂政事放在心上。
“倒是还不曾告诉他。”楚长歌看她一眼，缓声道：“眼下鹤千秋正为他调理身子，这些事还得再过些时日才能说。”
眼见张璟言面上笼了一层忧色，他又道：“四王爷智谋才略都在皇上之上，北齐交到他手上也是再好不过了。”
“大内统领霍成规去的蹊跷，这样放任着我大哥他们无所欲为，万一有个什么事怎么办？”张璟言低了头，眸子里有几分不安，眼下那假的张敬德和张璟文都在朝堂担任了要职，若是不能一击即中，北齐的江山着实堪忧，那父皇在九泉之下，怕是不能安息。
“放心，不会等太久，皇上已经差了许澄明去东北任职，想必离他们动手也不远了。”感觉到身前的张璟言身子僵了一下，他蹙了眉头，话语却没有停顿：“那许澄明正是璃国人，他们这一局早从三年前就开始了，因而在不能保证将他们连根拔起时，我们也不能轻举妄动。”
“他也是？”张璟言语气有些艰涩，心里愤恨难当，却又悲痛难言，这么说，从一开始的大婚，他就已经预谋已久，而自己不过是他取信父皇，平云之上的棋子，父皇一倒，她没了任何利用价值，所以那人杀了她向三皇兄表忠心吗？
如此狠辣无情，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肯放过？
“是。”楚长歌语气生硬，心里也莫名涌上一些烦躁，想到刚才她面上松动，却沉默应对自己的提议，狠狠夹了一下马肚子，两人在路上飞奔了起来。
张璟言猝不及防，只觉得身后人似乎突然带了怒气，也不再吭声，却到底有些颠簸难耐，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
楚长歌垂眸看她，白嫩纤细的脖颈就在眼前，微微弯了弧度，看着乖巧柔顺的样子让人心下一软，因而收紧了手臂，不动声色的将她护的紧了些。
等两人到了东城门，张璟言换了马车，到府里的时候正瞧见霜华在门口张望，刚等她探出身子，就上前小心翼翼将她扶了下来，急声道：“小姐，你可回来了，老夫人都差人过来问了你三次了。”
“哦，可知道祖母为着什么事？”
“这过几日可不是要办及笄礼么？老夫人特意请了人过来给你量尺寸裁衣服呢。”霜华扶着她走得飞快，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老夫人的松鹤院。
最近老夫人终日礼佛，院子里都闻得见淡淡檀香，两人进了屋，老夫人面上带着浅浅的关切：“你这丫头，大清早就出了府，琳琅阁的师傅可都等了你好一会了。”
老夫人话音刚落，她下边靠背雕花椅上的妇人就看了过来，“原来这位就是三小姐，看这样貌身段，真是个可人儿。”
张璟言朝老夫人请了安，便随着那笑容可掬的娘子进了内室，紧接着，院里的丫鬟就捧着数十匹，颜色各异，花样缤纷的锦缎上前来，张璟言抬眼看去，当真是五颜六色，眼花缭乱。
“这些可都是今年最好的锦缎，”那妇人收了尺子，语气里颇有几分骄傲，“还有这些花样，也都是琳琅阁时新的，三小姐尽管挑着，等小人裁好了，保管让您爱不释手。”
这琳琅阁是临安最有名的成衣店，衣料质地精贵，却也是价格不菲，老夫人能请了他们过来，显然对她的及笄礼极为上心。
看着她此刻一脸温和慈祥的样子，想到这侯府的现状，张璟言一时心有戚戚。
“三小姐可是不满意？”那妇人见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只以为她竟是一匹也没看上，突然有些着急起来。
倒不是说对自己店里的东西没信心，只是这三小姐通身清贵的气度，饶是她见过那么多贵女，也难免心惊，再者，此刻张璟言身上穿的是一身素色的裙裾，而及笄礼对女儿家极为重要，因而缎子颜色都是明艳浓郁，如泼开的赤橙黄绿，看着和她的气质也有些不符。
“怎么会，只是这么多看着都不错，怕是要挑花眼了。”张璟言侧头看她，笑着说了一句。
最后，两人将烟霞色刺绣海棠花、玉色暗彩堆花的缎子各选了一匹做外裳和裙裾，老夫人又吩咐冬雪端出了一整套粉玉头面装扮，这才算告一段落。
及笄礼对女子来说算是一件相当庄重的大事，给邀请的各府去了帖子后，自家长辈要亲自上门，去请主持及笄礼的贵妇人，老夫人和侯爷商议过后，决定去请皇都颇有地位的镇国公夫人，先皇的这位华阳公主下嫁以后，婚姻美满，儿女双全，又是抚远将军的舅母，再合适不过。
这一日，张璟言起了大早，在丫鬟的伺候下沐浴过后，霜华将她一头墨发绾了及笄髻，里面穿了浅色襦裙，外面罩了烟霞色刺绣海棠花的上裳，下面配了玉色绣折枝堆花月裙，细心佩戴了老夫人给的那一套粉玉头面，平日淡雅的人儿顿时又添几分清艳婉转，直看得一种丫鬟婆子直了眼，一直只觉得二小姐花容月貌，想不到这三小姐精心打扮过倒是更胜一筹，只是可惜了三小姐身子不好，让众人心头了笼罩了一层阴影。
“三小姐，这是二小姐刚才让人送来的。”霜华进了门，将手里的盒子放在梳妆桌上，脸上的表情看着却是不大高兴。
“怎么了？”
“不过是刚才受了两句闲气，那宫女架子大了些，说这是婕妤赏的，让您务必戴了，今日贵人多，不要给府上丢了脸面。”霜华语气闷闷的，顺手将那盒子打开，面色却一瞬间古怪起来
张璟言侧头瞧去，看着那一盒子珠光莹润，微微一愣，露出一个浅笑。
“小姐，她这明显是耀武扬威，你还笑？”将那盒子啪一声合住，霜华颇有些无奈。
“想不到这么些日子，她就升到了正三品婕妤位，”张璟言又是一声嗤笑，“不过这一整套的东珠头面，也算是大手笔，二姐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