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初见!”
轻柔而温和的声音,仿佛划破了空间,让沉沦在黑暗之中的叶初见突然觉得周围不再那么冰冷和可怕。
她喃喃的呓语出声:“母亲……”
“乖,母亲在这儿,初见,快醒过来,母亲在这儿!”依旧是那个温柔的声音,轻柔的抚摸着她,让她几乎要涌出泪来。
叶初见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死了,不然,怎么会听到母亲的声音?
母亲是在十多年前,她才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从此,这个世界上,就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往后的日子,她甚至都有些模糊了,母亲过世之后,舅舅破例册封她为长乐县主,并且赏赐了她府邸,那府邸是紧挨着外祖母的公主府的,大约过了五六年的时光,在她及笄之后,不顾一切的求外祖母还有舅舅做主嫁给安璟年之后,才离开了那里。
她嫁入侯府四年,因一直无所出而被安阳侯夫人孟氏所不喜,前两年有外祖母撑腰她尚且不敢对她怎样,但是从外祖母去世之后,她就张罗着要给安璟年纳妾,是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进宫求了舅母,由舅母出面跟孟氏说道了一番,才定下若是三年之后,她依旧无所出的话再给安璟年纳妾。
孟氏虽然不乐意,但皇后毕竟开了口,她也不好博了皇后的面子。表面上不再提纳妾之事,只私下不停给安璟年往房里送通房丫头,她纵然生气,却也没有办法再发作。所幸的是安璟年并没有碰那些通房,她为此还开心了许久,以为他是真的把她放在了心上的。
只是到她怀孕之时,她才懵懵懂懂的明白了些什么。一直以来,安璟年都以她身体虚弱,从不曾断了她的补药,每天都要看着她喝了药才放心。直到他出征之后,她因为实在不想喝药,便偷偷命素弦将药给倒掉了,可出乎她所料的是,她竟然有了身孕。可她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前方就传来了他叛变的消息,那一瞬间,她才恍惚知道,为什么她嫁给他四年,都不曾有孕。
到她饮下那杯毒酒,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将之串联在一切,有太多的事情就不言而喻。
从头到尾,她可能都只是一枚棋子。只是这棋子为何是她,她却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很多事情,她依旧带着疑惑。
比如舅舅跟母亲只是表兄妹,却为何对她这个外甥女如此的看重?还有,为何母亲过世之后,她没有继续跟父亲住在一起,而是搬了出来跟外祖母比邻而居?说到父亲,她的印象就更加模糊了,似乎从前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她就极少见到父亲,她与母亲所住的风华楼,距离父亲的正院相距甚远,若非少了一道围墙,甚至都叫人以为是两处宅院。她恍惚记得母亲是再嫁,可母亲身为长公主唯一的嫡女,身份高贵,纵然是再嫁,又为何会嫁给父亲这样一个走科举出身的寒门士子?就算自元丰朝建立之后,世庶不通婚的规矩已经被废去,但也万万不会让母亲这样一个皇亲贵女嫁给在他们这些大家族眼中几乎是一无所有的父亲!
除了这些,就是安璟年了,与他成婚四载,他也不过是领了个闲职,多数时间都在家中吟诗作画,始终不像是对权力热衷之人!他的才学毋庸置疑,在成亲之前,他也到军营之中历练过一段时间,甚至立有军功,是个文武双全之人。这也是当时她会应了他去请求舅舅让他出征的原因。她不过是想着他许是在家呆的久了,又或者是有着一颗男儿心,想要金戈铁马保家卫国,可万万想不到,他不仅叛变了,甚至转眼成了叛军首领,这样,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最初策划这场叛变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安璟年!
无数个疑问纠缠在一起,只可惜叶初见却是没有机会弄清楚了。
她即便是不甘,却也只能任由自己的意识一点点的沉沦于黑暗,任由自己周围的空气渐渐的冰冷,然后到完全的麻木。
“初见,初见!”
就在叶初见完全放弃了挣扎的时候,这个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并且越来越清晰了。
“母亲……”叶初见再一次喃喃出声,纵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的时间,她还是能够听出这是母亲的声音。
是母亲来接她了吗?
“初见,初见,快些醒过来吧!”宁氏怀抱着年仅两岁的女儿,用浸了冷水的毛巾轻轻的擦拭着她的额头。
昨天晚上,初见突然就发起了高烧,她一时间手足无措,忙叫了大夫来,开了药给她服下,早上的时候,烧也渐渐退了,她才松了一口气,可到下午的时候,竟是再一次发起了高热。初见这么小的孩子,若是一直不退烧的话,实在是危险的很,无奈之下,她只好递了帖子去宫中请来了太医,谁知太医看过之后竟是说,若是早上还无法退烧的话,怕是会凶多吉少。
“初见,你一定不能有事,初见,娘只有你了,听话,醒来好不好……”宁氏抱紧了怀中的女儿,眸中泛起难言的绝望,她这一生,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初见了……
“夫人……”宁氏的大丫鬟听歌和听语站在一旁帮着她照顾初见,此刻看她难过,也都落下泪来。
“你们都下去!”就在这时,房中突然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听歌刚拧好了帕子,看向来人,不解的开口:“芳嬷嬷……”
“听歌听语,去守着院门,不准放任何人进来,我已经吩咐了春绮和青夏去看着院子里的人,今天晚上,任何人都不得在风华楼随意走动,有违令者,直接乱棍打死。”芳嬷嬷并没有打算解释什么,直接吩咐了众人。
这下,听歌听语也不敢再停滞,停了手上的活计,匆匆的退了出去。
直到屋中只剩下芳嬷嬷以及宁氏和初见三人,芳嬷嬷才上前低声在宁氏耳边说了几句。
宁氏听了芳嬷嬷的话,蓦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抬头,隔着灯影卓卓的屏风,正好望见来人撩了内室的纱帘走了进来。芳嬷嬷适时的退了出去,却并未走远,只在外室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