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些,竟是又渐渐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已经快申时了。
宁氏已经醒来有一会儿了,正靠坐在屋中的贵妃榻上看书,听到床上的响动方才抬头看过来:“乐乐醒了?”
话落,放下书走到床边,将她抱到怀中:“这一觉可睡了不短的时间。”
叫青夏过来给初见梳洗了,又叫听歌出去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倒是因为过了正午,阳光不是很烈,伴着春天正温和的风,正适合去走走。
宁氏看着最近愈加乖巧的初见,心中突然一动,叫了听歌去拿了自己的琴,笑着对初见道:“乐乐,母亲弹琴给你听,可好?”
“好!”初见脆生生的应了,惹得一屋子的人笑道:“乐姐儿可真是聪慧懂事!”
宁氏也扬唇微笑,且是真正的发自内心,一笑倾城,风华绝代。一时间看呆了众人,就连初见也才恍惚的发现,原来母亲当真是如此的美。
她记得她在成亲之后随着安阳侯夫人孟氏参加那些贵妇圈的宴会时,曾被人夸赞过有几分母亲当年的气度。却也只是有几分而已,她深知她与母亲的不同在何处,母亲雍容华贵,气度非凡,她虽继承了母亲的美貌,甚至更甚几分,只却是眉目间多了几分妩媚,贵女素来以端庄清雅为美,而初见虽美,却是叫那些贵妇颇有些不屑之感。因此初见就算是贵为县主,有皇上和长公主撑腰,到了安阳侯府,仍然不得安阳侯夫人的喜欢。
其实仔细想想,初见也有几分了然。当初不止是安阳侯夫人似乎不理解安璟年为何会娶她,就连她自己也是不解的。她在及笄之前外祖母的寿宴上见过安璟年一次,从此便情根深种,多次请求外祖母帮忙说和,当时安阳侯夫人就推三阻四,后来却是突然答应了。直到到了安阳侯府,她才知道安阳侯夫人会答应这门亲事也不过是迫于无奈,是因为当时的安阳侯亲自发了话,她才不得不答应的。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那一切发生之后细细推敲,才觉得其中有蹊跷。只是现在连初见自己也无法琢磨那其中的缘由,只能慢慢来了。如果那是一场噩梦的话,现在总算是梦醒了,也幸好,还有梦醒的时候。
初见随着大家的笑容欢快的笑出声来,能够这样守着母亲过着开心的生活,是她曾经从未认真体味过的幸福,因此只想要更加的珍惜。
一行人到了花园的凉亭之中,已有丫鬟在石凳上铺了软垫,在石桌上摆好了琴,伺候宁氏净手焚香,然后都静悄悄的离开,亭中伺候的只剩听歌和听语二人,其他人都自觉的退了下去。
跟在宁氏身边久了的人都知道,她弹琴之时,最不喜人打搅。
宁氏试了琴,才开始轻拨琴弦,随即一首流畅的曲子便从指尖缓缓流出。
初见听出那是《西洲曲》。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
初见也知琴棋书画,但比起母亲来,却是相去甚远。前世里母亲整日郁郁寡欢,很少有心思教她这些东西,她十岁之前被母亲困在这风华楼不得外出,因此性格有些怪异,并不太喜欢学习这些东西。她犹记得似自她懂事起,母亲便整日缠绵病榻,虽然关心她,却多少有些有心无力。因此有许多本该由母亲亲自教她的东西,都这样荒废了。直到她离开风华楼,外祖母考究她琴棋书画之时,方才知道她什么都是学了个一知半解,足足让外祖母头疼了好一阵。将她拘在家中整整三年,把这些统统都学的能够见人了才带她出去。
因此初见最终虽然是都学会了这些,但却是不精的。
如今听得母亲弹琴,才知道什么叫做精,于是就这么望着她,眼睛有些发亮。
宁氏一曲弹罢,看着初见痴痴的神情和亮亮的眼睛,不由的笑了,将她抱到怀里,用手指戳戳她的小脸:“竟像是听懂了似的。”
听歌也跟着笑道:“可不是,看乐姐儿那陶醉的小模样儿,可真像是听懂了的!”
“呵呵,乐乐,母亲告诉你,这首曲子呢,叫西洲曲。”宁氏温柔的笑着:“乐乐可知道,在我们元丰朝,有一个地方,叫做西庭州。在西庭州有一片很美的蓝湖,湖水是像天空一样的蓝色,蓝湖边种满了梅花,那里就叫做西洲。冬天下雪的时候,到处都是白色的,但是蓝湖却不会结冰,雪一落到湖面上,就被蓝湖的湖水融化了,远远的望去,就像是雪花在湖上跳舞一般,还有岸上的梅花,一到快过年的时候,梅花就全部开了,远远望上去,红彤彤的一片,若是赶上下雪,西洲便是红的蓝的白的纯净的三种颜色,美极了。”
宁氏在说着这些的时候,初见从她的眼中看到一种向往怀念痛苦又绝望的情愫。
西庭州,西洲红梅蓝湖,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初见似乎真的是从什么地方听说过西庭州,却又记不得了。大概是元丰朝的一个地名吧!让母亲这般怀念的地方,应该有一个让她更为怀念的人吧?那个人,应该就是连赫了。不知道风华绝代的皇朝贵女跟名震天下的第一名将之间究竟是有着怎样的故事,只是有着这样的结局,始终是叫人伤怀。
初见不由的往宁氏怀里蹭了蹭,希望以后,都会好起来的。毕竟,比起前世,母亲已经有所改变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