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将军府上下哗然:二小姐唐凤灵失踪了。
唐将军勃然大怒,一拳击碎了楠木桌,一张脸气得直哆嗦,可是那拳头却久久的不松开,越捏越紧。
“快说,你何时发现二小姐不见的?”
跪在厅内中央的子琪被将军这股噬人的怒火吓得打颤,瘦小的身子似筛糠,埋首回道:“奴婢昨晚服侍二小姐睡着后才离开的,今早就发现二小姐不见了。”
“我看二姐分明是畏罪潜逃,昨晚在爹爹面前演的那一出,只是为她潜逃拖延时间罢了。”唐沐青的话似火中的油,令唐将军的怒火越烧越旺。
“三小姐,二小姐不会的,那块玉不是二小姐偷的,二小姐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求将军快快派人四处寻找吧。”子琪心里一阵慌张,她的二小姐,信誓旦旦的说,她不是偷玉的贼。现在,二小姐不见了,全将军府的人都可以不信她,但是子琪伺候了她十二年,深知她的为人品性,所以子琪一直相信她,从未有过半点置疑。可是,可是二小姐为什么会无故失踪了?是真的畏罪潜逃,还是遭人暗算,生死未卜?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子琪愿意看到的结果。
“贱蹄子,我们将军府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下人插嘴?唐凤灵真是把你惯使得越来越没规矩了。”唐沐青一招手,唤来门口的两名家丁。“把这个贱蹄子关进柴房,没找到唐凤灵,就不准她吃饭。”
“是。”两名家丁拖了子琪出厅。只听那子琪哭着嗓子喊:“将军,二小姐不是畏罪潜逃,定是遭人暗算了,将军,求求你快救救二小姐吧,快救救二小姐吧。”一直到被人拖进柴房,她仍哭着喊着求将军救二小姐这句话。
其中一名家丁劝道:“子琪姑娘,你就省省力气吧,三小姐吩咐了不让你吃饭,力气喊没了,你会死得更快。难道你就不想留着这条命等你的二小姐回来?”
另一名家丁讥笑道:“唐凤灵好不容易逃出将军府,又岂会这么容易就回来?说不定今早城门一开,她便已经带着玉胭脂出城去了。哪会管这贱蹄子的死活。”
子琪无力的滑坐在柴房的地上,二小姐绝不会不管她的,她要留着这条命等二小姐回来,她不能让这帮凶神恶煞得逞,她的二小姐是冤枉的,一定是冤枉的。
想到此,她擦干眼泪,小小的身子蜷缩到屋角,一双黑瞿石般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窗外。
窗外,寄托着她所有的希望,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也许,在下一秒,二小姐熟悉的身影就会跃入她眼中,含着笑,接她回屋。
“二小姐。”她喃喃的低语,眼泪却又一次流了下来,想起过去主仆二人受的那些屈辱,她的小拳紧紧的握着,她甚至想,二小姐如果来接她回屋,她一定会拉着她远走高飞,再也不来这座没有一丝温情的将军府了。
日头渐高,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柴房,照在她身上,瘦小的身体冰凉如斯。
白袍公子摇着折扇而来,芳香扑鼻,子琪差点疑心是女扮男装的二小姐,乘着阳光来救她了。可是,她只看了一眼,便失望了。主仆二人落难,白玉郎这家伙,竟然翩然而至,一幅潇洒之姿,子琪的小拳握得更紧了。
“子琪。”隔着窗,白玉郎轻唤。
子琪却别过脸去,不看他,也不理他。
“子琪,你怎么了?你家二小姐呢?你怎么被人关在柴房了?”白玉郎的声音温柔,言语关切。
“白公子,我家二小姐不在,您请回吧。”子琪冷漠的回道。在子琪的记忆里,二小姐可以为了白公子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句话而高兴一整天,也可以为了白公子那飘呼不定的心绪而郁郁寡欢数日。可是,白公子对二小姐的情有多深呢?二小姐差点被打死,现下又生死未卜,这个白玉郎,到现在才出现,且依然茫然不知情。
“子琪,你快告诉我,你家二小姐去哪了?你们出什么事了?”白玉郎见子琪如此不屑的眼神,心知不妙,唐凤灵定然有难。
“你进来的时候怎么不问将军府的家丁?”子琪见他问得急切,心下一软,说不定他可以帮忙找寻二小姐的下落。
“问了,家丁说二小姐不在府中。我又问子琪姑娘呢,家丁只说你犯了错,被关在柴房。”白玉郎竟说得有些委屈。
“白公子,你相信二小姐吗?”子琪定定的看着他,如果有人像她一样相信二小姐,那么,至少这个人是友非敌。
“我当然相信凤灵了,她是世上最善良的姑娘。”白玉郎语带骄傲,尽管她们主仆二人在将军府的地位他也略知道一些,但他从不嫌弃唐凤灵,相反,这样的处境更令他心生怜惜。
于是,子琪便将这两日来发生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只听得白玉郎又气又恼。
“凤灵怎么可能是偷玉的贼呢?她对这些珍玩从来就没什么兴趣。定然是有人要陷害她。”白玉郎说得正义凛然。“我这就去找凤灵,她一定是被冤枉的。”
“可是,天下之大,二小姐在哪,我一点头绪都没有。”而且如果二小姐是被人刻意掳走,那找到她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这个,容我见一见将军大人再说。你别急,等我消息。”说完,他坚定的朝子琪点了下头,像在说,他一定会找到二小姐,一定会救你们主仆。
尽管白玉郎区区一介书生,富商后人,与将军素未谋面,但子琪的心还是略略舒适了一些。
大厅内,唐骥已分派家丁分头寻找,一路搜寻府中的各个角落,另外四路,分四个方向在京城中搜寻,最后一路,是将军府的侍卫,一半堵在城门口,凭唐将军令牌,对出城人口仔细盘查。另一半,快马加鞭,出城追赶。近百名家丁及侍卫出动,一时之间,整个京城人心惶惶,但众人皆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就不信你能凭空消失了不成。你这个逆子!”唐将军一气之下,一脚将楠木椅踢飞,吓得大夫人与四夫人脸色煞白,唯有三夫人和唐沐青,见惯杀场的两个人,神色如常。
“将军,白公子求见。”一名家丁拱手来报。
唐沐青一愕,这个愠神怎么来了?
唐将军一摆手:“不见,哪个白公子,老夫并不认识。现下府中正乱,你打发他走吧。”
“将军好生的不客气呀。”白公子白袍素扇,仿若下凡人间的仙子,纤尘不染。
唐将军微微一愕,转过身来,不觉大惊失色,就欲跪身行礼。
白公子折扇一收,拱手一礼,道:“在下白玉郎。”
唐骥恍悟,不再屈身下跪,只拱手道:“白公子有礼。”
三夫人母女面面相觑,不懂将军为何神色大变。
白玉郎逐一拜过各位夫人,最后是唐沐青。唐沐青小脸上翘,一脸不屑,并不理会。
唐将军怒喝道:“青儿,别不懂规矩。”
唐沐青才免为其难的欠身还礼。
“敢问将军府中出了什么事,竟连外府的侍卫都调动了。”白玉郎方一坐下,便有识趣的丫环前来奉茶。
唐将军面露难色,叹道:“本将军教子无方,二女儿唐凤灵竟然无故出逃了,现下在下已调动全府上下,全力搜查。”
白玉郎折扇一开,芬芳四溢,他疑道:“哦?二小姐无故出逃?将军为何如此肯定二小姐是出逃,而不是有人刻意为之?”
“爹爹,这白玉郎与二姐有私情,才会如此说道,爹爹明鉴啦。”唐沐青慌忙起身禀道。“二姐说不定正是想与这白玉郎私奔。”
“放肆。”唐将军厉声制止,既而转头对白玉郎道:“小女不知礼数,望白公子海涵。”
白玉郎忙摆手道:“三小姐性情中人,心直口快,白某又岂会介怀。”
唐将军叹道:“白公子说得在理,二女儿也有可能是被人掳去,但无论如何,在下都要先找到二女儿才能安心。惊扰白公子,实属不该,在下在这赔礼了。”说完,便又要起身下跪。
白玉郎慌忙制止道:“哎,将军何必多理,白某与二小姐情谊深厚,白某也担心二小姐的安危,说到惊扰,恐怕是白某惊扰了将军。”说完,他目光森冷的刺向唐沐青。
有了前两次的教训,唐沐青暗暗思忖,这白玉郎恐怕来头不小,不可小觑,只得转头不语。
“哪里哪里。”唐将军依然客气道。
“那白某也帮着将军一起寻找二小姐吧。”说完,白玉郎已起身,拱手道:“将军若先找到二小姐,麻烦务必派人知会白某。二小姐生性善良,还望将军明察。”
“那是那是。”唐将军的额上不禁沁出了一层细汗,白公子如此一说,想必早已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且那白公子似乎也深信唐凤灵的为人。
可是,如果是被人掳走,那会是何人?难道是真正的偷玉的贼?
当下大惊,只怪自己一时听信各位夫人的说辞,认定凤灵畏罪潜逃。如果贼人确实另有其人,而唐凤灵正好要去查个究竟,此人必会向唐凤灵狠下毒手,到时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二夫人啦,保佑我们的女儿平安无事吧,唐骥求你了。”堂堂镇国大将军心底最柔软的情思被撩拨,不禁言语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