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过招２
曲娘子顺着声音回头看去，就见一个黑瘦的干巴老头儿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虽然穿着一身绸缎衣裳，却也掩饰不住黧黑的脸上，一道道刀刻般的皱纹，显是曾经常常年风水日晒劳作后的印迹。加上半秃的脑袋和那一双浑浊的小小眼睛中与黎老娘同样的贪婪目光，分外显得猥琐不堪。
曲娘子下意识地侧头，吴嬷嬷悄声道：“这是老太爷。”
曲娘子心里了然，果然，这黎家之人，没有更猥琐，只有更猥琐。显然，这位比那黎老娘更加不堪。
“那是当然。想我姨丈也是书香之家，最重礼教，若是表姐真的做出什么违礼之事，我自不会护短儿。”见到黎老头如此神情，曲娘子也其也不过是个财迷心窍之徒，不足惧，自然回答的口气也更加笃定。
“好，我这就让那小贱人来亲口告诉你！”说着，黎老头转身就走。那梅氏最懦弱可欺，还最疼惜两个孩子，只要将那两个孩子抓在手里，他还怕她不亲口承认？
“慢着！”曲娘子开口止住了黎老头往外走的步子，起身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做什么手脚，我们要跟着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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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或许有人会问，那佟小丫与曲娘子一同进门，见黎婆子黎老头的时候，小丫哪里去了？
其实，小丫虽与曲娘子一起进了二门，她却半路拐了弯儿。此时，她正站在后院角落那个曾经住过几日的小房子前面。
曾经寒怆，却因有梅氏和昀儿而不乏温馨的小屋，此时却是屋门半敞着。虽然光线昏暗，但佟小丫未进门就将屋子一眼看到了底。那里面，曾经陈旧却整洁的器物乱七八糟的，桌椅散乱，歪斜倒伏，唯一一口箱子大敞着，几件陈旧的衣服和被褥凌乱地抛在地上，其上还印着几个杂七杂八的脚印……
昀儿呢？那个总是用自己孱弱的小身子努力护着自己母亲妹妹的小孩子呢？
梅氏呢？难道，被诬陷通奸的梅氏已经被暗暗处置了？
佟小丫心里一阵慌乱担心，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她还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如此深刻地感到一股恐惧从心底升起，那森冷的感觉就像从身体最深的骨缝里钻出来，如潮水般迅速蔓延到全身，把她从内到外冻僵。
呆愣愣地，佟小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了房中，小小的身体完全无意识地将散落在地上的衣物被褥，努力地放回箱子和床榻之上，似乎，这些东西恢复了原样，那本应生活在这间屋子里的两个人，就会出现在她面前，一个虽然满脸疲惫，却仍旧慈爱的梅氏，一个小小的瘦瘦的，却总是将自己当成大人，万事爱护她宠溺她的昀儿。
那是她的娘亲和哥哥！
从来没有确认过她们的身份，在此刻，在佟小丫的心底如此毫不意外地清晰起来。那样肯用生命维护她的人，不是她的娘亲和哥哥，又是什么？
佟小丫无意识地坐在床榻上，却被身下一个硬硬的东西硌痛了，悲伤混沌的脑子略略清醒，她起身，掀开褥子，一个小小帕子包成的小包裹儿露了出来。
小丫拿起那个小包裹儿，那做了包裹皮儿的小帕子上绣着两只翩然飞舞的蝴蝶儿，这精致的绣工，佟小丫曾经在梅氏的一件旧衣服上见过，据她猜测，该是梅氏出嫁前的手工。
帕子打开，一块长方的玉石出现在眼前，。佟小丫微微一愣，那样清苦的日子，她也未见梅氏拿出此物，这个东西又是哪里的？对梅氏又有什么非常特殊的意义？甚至，一瞬间，佟小丫心底还飞速窜过是否是那奸夫私赠之物，不过只是转念，这个念头又被佟小丫否定了。
即使只和梅氏在一起生活了几天，但佟小丫也敢断定，那通奸之事，定是认为栽赃！
佟小丫用手拿起一块鸡血玉，凑近细看，才见到玉石一端竟刻了字，几个篆字，佟小丫不太认识，只能看出其中两个笔画少的字是‘山人’。心想应该是某个人的别号小印之类吧。
想来这枚小印是梅氏极其珍稀之物，小丫也就仍旧包好，正要收起，就听的门口一阵可以放轻的脚步声响起。她心底冷哼一声，将小印揣进怀里，慢慢地转过身，定定地望着半敞着的屋门口，静等。
脚步声距离屋门口几步远处停了下来，似乎来人确认周围无人后，一个黑色的身影无比矫捷地窜进了屋里，随手，将那屋门关了。这才回身，向着屋里走来。却在转过身来的同时，惊呼出声：“啊！”
须臾，看清眼前的影子不过是个小娃儿，还是个她熟悉的小娃儿，王来旺家的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心中恼恨，嘴上忍不住就恶狠狠地骂着：“小贱种，你作死哪！吓老娘这一跳！”话音未落，人已经风速地越过佟小丫窜到床边，伸手就探进床褥下边。
“咦？怎地没有？”来旺家的惊疑出声，一边手继续往褥子下探去。
“你找什么？”被完全忽视的佟小丫淡淡出声。
“哼，你管我找什么……”来旺家的恶狠狠的一句话未说完，却似乎猛地醒过神来般，倏地回过身，瞪着佟小丫道：“小贱种，那东西一定是你拿了，是不是？”
佟小丫眼神怯怯地，双手背在身后，似是吓坏了，小小的身体瑟瑟地，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着……
“小贱种，给我拿过来吧！”来旺家的如扑鼠的老猫，扯过佟小丫，伸手将她手中的小包裹儿抢了过去。
小包儿入手的感觉，方方正正的很硬实，知道是自己要找的东西，来旺家的心中一喜，顺手将佟小丫一把推出去，也不管佟小丫跌得如何，受不受伤，喜滋滋地打开那个小包儿，小心翼翼地将那没鸡血玉小印举到眼前细细端详……
佟小丫跌坐在地，却也不急着起身，只是两只乌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欣喜欲狂的来旺家那只拿着鸡血玉的手上的几缕血线鲜红醒目，迅速地由手指漫延上去，嘴角勾起一抹冷冷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