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外面的火光,李雅姜早就看清楚了,这房间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更别说藏人。
为今之计,只有快点跑,否则不用等隔壁隐藏的高手察觉,她也会被蜂拥而至的侍卫给淹没。
轻轻的将窗户打开一条缝,趁着大批人涌入隔壁房间的当口,灵巧的身影忽地一闪,翻窗而出……
灵巧的身子在地上足尖一点,还未站稳,突然眼前火光骤亮,将她的身体照得不留一丝的盲区。
啥时所有的目光、火光全数投在她的身上,几乎要将她照成透明,那感觉就像不穿衣服赤裸裸的站在大庭广众,供人观赏一样。
人群中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幽幽的响起,“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他一说话,喧嚣声骤停,整个府邸一片寂静,只余下火把燃烧发出的哧哧声。
面巾下的嘴动了动,心中腹诽,什么半夜,都快凌明了。
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背窗而立,灯火辉煌中,幽深宁静的视线穿过众人看向声音的来源。那人中等身材,棱角分明,五官还算周正,看起来忠厚老实,毫无心机。
杏仁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温厚纯良的人出卖,并扳倒了她的父亲?她是应该说人不可貌相,越是表面无害的人越是可能心机深沉,还是应该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算是温良的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也会折腰变节?
无论如何,这个让她父亲栽了跟头的人得小心应付!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故意压低声音道,“奉命行事,无可奉告!”
那语气十分傲慢,挑衅意味十足。
果然,此话一出,原本安静的场合再次骚动起来,周围的火把剧烈晃动,似乎有人按耐不住,蠢蠢欲动。
贺罗林右手一扬,生生止住了众人的骚动,犀利如豹的眼睛直直的看向李雅姜,似乎想要看穿她。
被他那样直视,李雅姜依旧镇定无比,没有错过豹眼中一闪而过的那抹深思,面巾下的嘴习惯性的勾了勾,完全不以为意。
心中了然,他之所以迟疑,可能是误会她是皇室的暗影,而他现在还不想和皇帝闹掰,尽力维持着表面的何平。
突然,豹眼一瞪,深邃犀利仿佛洞悉一切的视线紧紧的锁住她的双眼,大有从心理击垮她的意思,宏亮的声音中隐含着咄咄逼人的压迫,“奉何人之命?”
可是李雅姜的心理已经无比强大,除了面对凌辰的时候会失控,其他场合总能镇定自若,即使现在四面楚歌,她依旧可以无视其他人坦然的对上贺罗林的视线,微微上挑的杏仁眼中甚至泛着丝丝戏谑,满不在乎得让人抓狂。
贺罗林脸色一沉,豹眼中的深思更浓。
面巾下的红唇动了动,语气平静得近乎淡然,听不出丝毫的胆怯之意,“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闹心!”
模拟两可的话,真假不知;刻意压低的声音,雌雄莫辨。
几乎没有哪样是可以确定的。
贺罗林皱了皱眉头,锐利的双眼直视着她,“你是暗影还是太监?”
如水的杏仁眼弯了弯,似笑非笑,是谁说兵不厌诈的后果通常是主帅多疑,位高权重越是容易患得患失,贺罗林现在就是这样。
事情都按预定的设想发展,李雅姜似乎败下阵来的躲开他的直视,低垂了眼,声线有些颤抖,语气急促,急急的否定,“都不是!”
犀利如豹的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了然过后,就是拿捏不定的迟疑。
面巾下的嘴撇了撇,这些人真是的,你说的话他们都不信,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可是偏偏很不巧的,她说的都是真的,表现出来的却大部分是假的。
贺罗林看向一旁的文书打扮的中年书生,“军师,你怎么看?”
文书的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将军,留不得!”
“哦?怎么说?”贺罗林疑惑的看向他。
军师精明的眼扫了眼周围,欲言又止,贺罗林会意,大手一挥,声音洪亮,“都退下!”
李雅姜心中暗喜,目送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头脑在飞快的转着,计算着逃跑路线。
不过,也不知是她的听力太好,还是对方的声音太大,明明是压低的声音,却一字不落的全数传入她的耳中。
“首先他是否是皇室的人身份还有待查证,他夜闯将军府无论查到与否,都不能让他活着离开,皇上既然下令彻查,说明已经不信任将军,一旦不信任,将军做再多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干脆杀了他,暗影的勾当本就不光彩,它的存在只有极少人知道,皇上断然不好意思问起,更别说问责。”
李雅姜暗忖,这军师还真有几分能耐,冷静的权衡是非利弊,分析得头头是道,她身边也要有这样的谋士才好呢!
看贺罗林的表情,分明是认同,这样的情况,再不跑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纤细的身影突然动了,在远处侍卫鞭长莫及的时候,鬼魅的身影突然掠向贺罗林,杀气冷冽。
贺罗林一把推开军师,自己则往右边一闪,躲过了迎面而来的一掌。
李雅姜空中一个漂亮的旋转,撤回力道,再次袭向狼狈倒地的贺罗林,动作狠厉,快如闪电,这一掌比上一次更为凌厉,动作更迅猛。
就在她快要沾到贺罗林的衣角的时候,突然凭空多出了一只手,半空中生生的接住了她的一掌。
双手对接,李雅姜被强大的力道震开,一个踉跄,差点站立不住,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的晃动,几乎都挪位了。
接着喉头一甜,温热的液体顺着嘴角滑出,染湿了黑色的面巾,很快,鼻尖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反观那人,一袭紧身的夜行衣,稳健的身躯纹丝未动的站在贺罗林前面,如同一块无坚不摧的玄铁打造的盾牌。
幽深宁静的杏仁眼中闪过一抹恼色,不应该嫌麻烦不带油布手套,否则可以投毒……
不过,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远处的侍卫已经蜂拥而来。
嗜血的双眸跃过黑衣人扫了贺罗林一眼,下一刻,足尖点地,身体一旋,轻盈的跃上屋顶,在朦胧的晨光中几个起落,向府邸的后山掠去。
若是不受内伤,她相信她的轻功少有匹敌,但现在,她忍住身体的强烈不适,强用内力的飞跃,拼命将那些尾巴给甩掉。
趁着人还没有追上,她找了个相对隐蔽的位置稍作休整,直到紊乱的气息有所舒缓,才神情郁闷的走出。
这算什么呢?江湖生活她不过缺席了三年而已,一出来,整个世道都变了,想当年,她叱咤风云,当之无愧的天子娇子,想要杀什么人,做什么事,从来都马到成功,从未失手。
如今,先是连中毒的洛凝嫣都打不过,继而被她狠狠的羞辱了一顿,又被她父亲鄙视功夫退步,现在还被一个普通的暗卫给修理了。
究竟还会发生多少让她曾经的高傲荡然无存的事情?
她能理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只是会不会太快了些,就算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打击,也要给她消化的时间啊!
想起最近的点点滴滴,她越想越郁闷,十指紧紧的掐进了肉中,她现在很想杀人,很想见到别人的血,似乎这样才能缓解心中的不爽,才能证明她不是任人欺凌的弱者。
嗜血的双眸突然不经意瞟到一袭白衣,隐隐竟有几分熟识之感。
她连忙将身体隐在一旁的树后,拂开树枝睁大眼睛向那边瞟去。
这一看,猛然吃了一惊。
白衣翻飞,剑眉星目,那人竟是一月未见的周宁,好吧,这不算稀奇,奇怪的是他怎么会在将军府,而且他这姿势,分明是在蹲马步!
额,五更天,吏部尚书的儿子在将军府的后院蹲马步!
怎么想都有些怪异!
不过,对于她来说只是无关痛痒的事,她也懒得猜测是什么原因了,她正因为武功的事情郁闷着呢,居然就看见他在蹲马步。
撇撇嘴,满脸的不屑:再怎么练都是三脚猫!
瞥了眼身后,那些磨叽的侍卫还没有找到这里,所以,……
她突然弯起了一边的嘴角,笑得不怀好意。
悄悄的绕到那人的身后,杏仁眼盯着他挺得笔直的背,笑得诡异莫名。
突然飞起一脚,不偏不倚的踹到了他的屁股上!
“扑通!”
周宁一声闷哼,直挺挺的摔倒了地上,啃了满嘴的泥!
从背后看,还真像一只趴着的青蛙!
李雅姜猛然捂住嘴,掩住差点溢出的笑声,纤细的身影一晃,飞快的跃过院墙,消失不见。
然后将军府的后墙之外传来巨大的爆笑声,久久未曾停歇。
李雅姜靠在墙上,笑得前俯后仰,毫无形象……
早先的郁闷一扫而空。
------题外话------
哈哈,差点就三千字啦……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