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昀澈白皙如雪的小脸上绽放出一抹勾人心魂的笑容,如初盛的白莲,清雅艳丽,目若秋水泛出盈盈涟漪,薄唇微启,“暮澈山庄为第一大庄,朝廷对我们早已恨不得斩草除根,树大招风这个道理澈相信大家都能懂。澈也不想说太多恭维话了,丑话说在前,如若朝廷终于找到我们的纰漏或者陷我们于不义,各位都只能得一死,澈也不怕陪着各位黄泉路上互相扶持,可是各位管事的亲人呢?不知朝廷对管事们的亲人会如何处置呢?是流放还是砍了?等死,倒不如站好立场,让朝廷不疑有他,自古至今,代代君王天生得一通病,便是‘疑’。我们山庄如此强大以至于五国都不敢动我们,君王个个对我们敬让三分,尽管我们没有夺天下的心,但在君王眼里,我们真的没有这个心吗?君王们都在等一个时机,时机成熟后,一举血洗山庄,你我共赴黄泉,我们用鲜血与汗水拼搏回来的家业终于能拱手相让,庄中的管事们、掌柜们的家属或许流放的流放、充军的充军,妻离子散,香火从此长灭。这真是各位管事想看到的吗?”
管事们面色各异,心中却是在想这个小姐怎么能把生死说得如此轻松?黄泉路上相伴?他们的命已经是山庄的了,朝廷若是要便可拿去,但是暮澈山庄是他们辛辛苦苦和主子打回来的,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拱手相让!更何况他们的亲人,那可是他们的血肉至亲啊,若是九泉之下目睹他们仍在人间饱受苦难折磨,他们是说什么都是死不瞑目的。
这个二小姐绝不是传闻中的那么简单,话语狠辣得如刀刃,刀刀逼人,传闻果真是浊了世人的双眼,但女子怎能从商?到时候嫁于夫家,山庄不也是一样的拱手相让?不行,他们绝不允许山庄给了外姓人做主子!
纪昀澈仿佛是知道了他们心中所想,接过暖儿递来的清茶,抿了一口,“澈并没有打算和谁大婚,即便是大婚了,暮澈山庄也永远是纪姓的,这点永不会更改。若是将来夫婿以暮澈山庄相挟,澈便与他恩断义绝,再无相见之日。澈生是暮澈山庄的人,死是暮澈山庄的魂,澈不会做出对暮澈山庄不利的事,澈只想让暮澈山庄做到真正的无拘无束不用因君王的势力而担惊受怕,仅此而已。”纪昀澈缓缓道出了他们所担忧的,面色清冷,声音婉转动听。
众管事们面面相觑,面上不禁带了一丝喜色。
青逸的双眸低垂,清池纤白的手紧握着,心中隐有不适。
“如此,老夫们也没有什么要忧虑的了,二小姐聪慧过人,一般大家闺秀哪有小姐的才学和豁达?传闻果然不可尽信,老夫定为暮澈山庄出尽全力。二小姐且说说我们接下来应该怎样做,老夫们愿闻其详。”郑管事起身一鞠,众管事亦是如此。
“众管事免礼了,澈只是个黄毛丫头,澈不敢自夸。各位管事们唤我澈便是。”纪昀澈伸手挽过酒壶,白玉酒壶那鹤嘴形状的壶口中酒水缓缓流出,一瞬间酒水就充满了郑管事的白玉杯中。纪昀澈袖口处的海棠栩栩如生,仿佛就在风中摇曳、起舞、翻飞。
“是,澈少主。”“洹南总管事见过澈少主。”“天朝总管事见过澈少主。”“北辙总管事见过澈少主。”“西晋总管事见过澈少主。”“南陵总管事见过澈少主。”“东越总管事见过澈少主。”
纪昀澈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心中波澜起伏,“各位管事无须多礼,澈年少无知,还有很多事需要各位多多提点。”说罢拿起茶杯在虚空中敬了一礼,一饮而尽。
众位管事面带笑容,笑容较之前的更真诚动人。
“澈闻山庄涉猎了矿采生意,矿采生意成本低获利高,但是这却是朝廷的一大心病,矿采控制了一国的发展,而这个权利只有皇上和暮澈山庄有,这实在是太危险了。澈认为应放弃矿采业,把矿采业的一半拱手让给皇上,让皇上重新把握矿采大权。澈看过账目,山庄中其他产业获利可是不少,也绝对足够填平放弃矿采业一半的损失。”
“不可!矿采业是山庄中的顶梁柱,怎能说弃就弃?这样的损失可是不可估量的。”一位管事立马正色道。
纪昀澈莞尔一笑,“各位请听我说,澈这样做自然有一石二鸟的方法。暮澈山庄中亦卖兵器,兵器可是富贵人家必须购买的物资。矿采放权,到时候皇上一定龙心大悦,当天朝需要在山庄中购入兵器时我们应尽量做到成本价售出。澈听说国库常年亏空,我们这样做更是让皇上对我们放松心思。而除了皇宫之人购入兵器外,其他人购入兵器时,兵器的价格必须有所提高。”纪昀澈轻轻一笑。
众管事皆是面面相觑,“这…”众管事纷纷看向郑管事,只见郑管事微微点头,便再无异议。
“诸位可是有异议?”纪昀澈微微挑眉,目光绕过一众管事,直直看向郑管事。
郑管事感受到了纪昀澈的目光,连忙笑着说:“澈少主明智,属下一定能办妥。”
“好,此事有劳郑管事了。暮澈山庄名下还有众多物业,譬如是钱庄、赌坊、青楼。钱庄是各国各朝的命脉,而青楼和赌坊则是众多贪官污吏、富家子弟玩乐的地方。虽这三者都能助暮澈山庄舍弃矿采业后也能稳步向上,但是澈希望这三种产业能够做到隐于人后。从今开始,这三种产业半数皆要更名重新打理,务必让世人不知这些产业的真正主子是谁。至于方法与手段,若是澈都一一与大家商榷,那实在是太费时了,澈相信各位管事都有能力办到。而且澈希望,这半数产业皆要不定时日地假装放权,澈定给大家三年之期。务必要留给世人一个暮澈山庄正在亏空的假象。而其他产业皆是按兵不动,也不能让朝廷过于疑惑从而查出蛛丝马迹,那样可就是功亏一篑了。”纪昀澈扫视了眼下面先是沉思,而后一副恍然大悟、获感良多的样子的众管事,心中不禁一笑。“澈希望此事各位管事自己知道便好,亲人之间就莫要互相传外了,知道的越多…”纪昀澈双眸忽然一冷,纤白如葱尖的手指轻轻刮了下眼前的白玉杯,唇角带着一抹寒意,白玉杯发出清脆的响声。衣袖一扬,蓝色清丽的海棠变得妖艳,海棠花在空中翻飞,带着一种傲视众生的媚态,拂过了白玉杯,白玉杯摔在了地下,发出了尖锐凄厉的破碎声。
门外的侍卫面色微微一变,生怕自家小姐在里面有什么不测,又想起小姐吩咐过他们无论屋内传来什么声音也不要闯进去。紧握的拳头只好放下,一张张清俊的面容满是担忧之色,手间紧提着配剑,未感丝毫放松。众管事的面色一白,手心微有汗意。暖儿惊得颤了下,纪昀澈把手搭在了暖儿的手上,示意暖儿不必害怕。郑管事蹙紧了眉,当目光触及到眼前那杯澄澈却酒香久久弥漫在空气中的清酒时,心中顿时豁然开朗。清池的手亦是紧握着,却没有动作,既生怕碎片抢到了纪昀澈又因纪昀澈事前的嘱咐,所以只得硬生生地按捺不动。青逸剑眉紧蹙,他清晰地看见了纪昀澈唇边带着一抹冷意,他忽然心中一阵慌乱,只觉得眼前的人儿实在是变了太多,多得…好像这根本不是她…
“知道的太多,只会招来杀身之祸,既然如此,又何必呢?不过各位管事不用担心,澈早已吩咐杀手秘密地保护着各位的家中亲人。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一定会把欲要谋害山庄之人—杀无赦。”纪昀澈轻轻一笑,“清池,我刚刚不小心弄碎了一个杯子,可惜了这只白玉杯了,你一会让人来好好打扫吧。”
“是。”
“属下谨遵澈少主吩咐,定将事情办好!”一众管事站直了腰身,神情惶恐。
杀手,说得好听便是保护,说得不好听便是监视。既是说,若是他们当中出了叛徒,家人也不用留下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好了,诸位先用膳吧,饭菜都凉了。清池、青逸,都坐下来吃吧。”纪昀澈拿起白瓷兰花勾边小汤勺,载着香气扑鼻的番茄蛋花汤,送入口中,只觉口中美味不复往日,那瑞熙当日亲手为她熬煮的鸡汤。
心中一痛,却仍然忍痛开口,“诸位请尝尝,这是澈为大家烹调的金丝绣边红绸汤。”黄金比喻为蛋花,红绸比喻为番茄,古人偏偏就喜爱这般文艺的菜式名,这可是让她想破了头。
众管事一听,只觉得眼前这位女子完全不像闺阁小姐,传言果真是不能信,要不是她深藏不露,要不就是纪老爷把她这个旷世女子藏得太深了,那些不好的传言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但是,如此优异的女子,她处事果断、心思细腻、比纪老爷更狠辣,是个经商的好料子,如若她是男子…
众人心中微叹,拿起勺子亦是一尝,只觉得口中酸甜美味,蛋香浓郁,眸底突然间多了抹欣赏。清池一尝,心中一喜一忧,喜的是她的多才,忧的是她将来是否亦能亲自为他而下厨,只为他自己一人…青逸心中却是多了抹忧愁,小时候的她从小便清丽可人,越是长大,容颜越是绝美,但那抹温婉的气质却是依旧伴随着她。可是眼前的她,如今的容貌依旧能够祸国殃民,但是气质早已不是当时那般纯净又带着缠绵的温柔。此时的她就如那破茧而出的彩蝶,妖艳地在空中飞舞、没有人能够约束她,她是那么的多才,犹如一颗闪亮耀眼的星星,没有人能够忽略她,每个人都从与她初见时的那一刻起眼光便情不自禁地一直追随着她。
她已不是原来的她…他依旧喜欢她吗?明明早就知道他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她身边的男子如此优异,年少时的爱恋是否应该埋在土中?永不被她知晓…
------题外话------
周六日拉~夜可以更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