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怜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眼神一定有问题,定是身患眼疾,不然怎么会把一个铁铮铮的男儿认成一个女子?女子的面容有他这副面容那么粗犷的吗?女子会女扮男装去卖糖葫芦吗?
胤怜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一下。
“我…”胤怜连忙开口,不字就要脱口而出,却被一道柔软清冽的男声打断了,“让我帮他看看。”
纪昀澈连忙让开道让齐浥兮能看得更清楚,一双美目依旧在注视着胤怜黝黑的面容,一脸不可置信。
“自作孽不可活,你若是伤了她一缕青丝,我就让你与她那一缕青丝陪葬。”清冽的声音幽幽飘入耳畔,齐浥兮正用内力传音入密给他。
白袍一扬,傲梅如雪,纤白如细瓷般细腻的手心中漾起一层一闪而过的淡蓝色光晕,光晕浅淡飘忽,似虚无似缥缈。
御剑诀…
胤怜仿佛已经听到神剑来自远方嗡嗡的低鸣声。
那一抹水蓝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胤怜不语,他知道自己不是齐浥兮的对手,灵剑一出,他只能与灵剑过二十招,二十招过后,必死。
齐浥兮面纱下的嘴角微微勾起,敛去了手中的光芒,一双灿若繁星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胤怜,“他没事,不过他可是男子,昀儿可别搞错了。”
可别搞错了…
错了…错了…
那抹娇柔的身影缓缓倒下,齐浥兮水眸一闪,脚尖一点,随人影飞掠过去,衣袖一挥,于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弧线,接着那倒下的身子。
“昀儿!”如玉凝脂般的脸容一瞬变得幽暗,如削葱尖般的细指扣上纪昀澈的脉门,神色顿时凝结如寒冰。
“她…怎么了?”胤怜皱眉询问。
他从来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但女子的身影似乎能捉住他的心,如万千丝线捆绑着他的心,只要微微扯动,心随她影。
“告辞。”齐浥兮身影一闪,抱紧怀中的娇躯,脚尖轻点。徒留胤怜坐于草地上,绿草上留有一瓷药瓶,药香似乎溢了出来,甘甜馨香。
耳畔处传来衣袂翻飞声,人影已消失与绿海之中,只余一人惘然若失。
清月公子,钟灵毓秀,果然如清风般沐浴人心,如朗月般柔情似水。
“昀儿…”男子如墨青丝披散,面容憔悴,眸光似水,使满屋柔情逸散开,素白色衣袍使他本来就清瘦的身躯更显单薄,细白的二指探上女子的脉搏,身躯顿时一震。双眼紧紧凝望着女子略显苍白的面容,目光如炬。
“咳…咳咳…”一大滩黑红粘稠的血被喷了出来,染红了粉绿牡丹丝绸被,如那血红的牡丹在素色中盛开,渲染出一片哀凉。
“小姐!”两声惊呼从门外传来,三道人影飞快推开门,在看到床上那娇颜如雪的女子时,双目不由得一紧。
“把毒血逼出来了就没事了。”素衣男子嘴角挽起微笑,如朗月清风,如清露晨流。
“公子,您不如先去歇一会吧,这里有我和清池就行了。”暖儿神色慎重,目光紧紧追随着床上的女子。
一身水蓝的男子不发一言,跪在了床边,伸出绢帛轻柔地试擦着女子因鲜血而染红的唇瓣,如若至宝。
“我去打水给小姐沐浴。”一身青衣的男子心神一定,迈步而去,只是那步履不再轻盈,而是带着沉重。
“暖儿…”一声低沉唤回了众人飘忽的心思,“小姐!”清池蹙眉,似有雾气氤氲的青山白浪萦绕他身侧,他的清俊与齐浥兮相比就如清泉与明月,一个似水缠绵,一个柔情万种。
薄唇处似沾染了万千桃花的色泽于其中,五官似是天神赐予他的最高荣誉,眼眸深邃亦如琥珀石般晶莹,眉如新月但恰到好处不显媚态,反而平添了几分宁静。
“歇歇吧,有我们。”齐浥兮心中一紧,眼前坚韧的人儿只有在病倒的时候才收起她那犀利的尖刺,此时的她只是一个柔弱女子,一个他想保护的女子。
他们相处之下,她的聪慧她的细腻无一不吸引着他,她一点也不像闺阁大小姐,她有别人没有的种种,对于他来说,她是特别的。
“老爷真是的,那个傅城雪来派请帖老爷居然还去与他在云德阁会客…”暖儿一脸愤慨,把袖子高高挽起,拿起了沾了水的丝帛,擦着地上的血迹,血如红梅盛放。
清池轻斥,“暖儿!”
齐浥兮衣袖中的手紧了紧,面色不善。
“啊…今日真适合去野外赏花!”暖儿顿了一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没事…”纪昀澈薄唇带着些许苍白,“我倒是想看看怎样的男子才能使我投湖自尽。”一抹笑容绽放于嘴角却因面无血色而变得惨淡。
齐浥兮和清池的眼睛都被那一抹笑容刺痛着,内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地想阻止她,内心莫名地慌乱起来,如一团乱麻。
“水准备好了,小姐可以去沐浴了。”青逸一脸平淡地走进来,青衣使他看起来更俊逸挺拔,宽肩窄腰恰到好处,青丝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剑眉墨黑,英气逼人。
“我到底怎么了,要是没事的话,我倒是想去见见那个傅城雪。”纪昀澈向青逸点了下头,手撑着床,欲要起来。
“没什么大碍了,我陪你去。”齐浥兮勾起了一抹笑容,笑容如清风徐徐,齐浥兮扶起了纪昀澈,“暖儿,带小姐去沐浴吧。”
“是!”暖儿应允,眉毛皱得紧紧的,纪昀澈微微一笑,“你呀,别担心我了,愁眉苦脸的,再这样,改明儿我就把你嫁出去。”
“啊!不要啊小姐!”暖儿清秀的面容立马皱成一块,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云德阁。
檀木香袅袅升起,清雅怡人的香气侵袭鼻间,初雪毛尖在瓷白透亮的茶盏中打旋,冒出了白沫,白沫如花火般一朵朵地绽放,溢出无尽茶香。
茶香缭绕之际却听到男子清冽的声音,那道声音如你在沙漠中徘徊内心极端绝望时的一股甘泉,使人情不自禁沉溺于其中,“纪庄主,三哥他…”
“三皇子千里迢迢来此不毛之地,澈有失远迎。”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男子的欲言又止。
男子一身素绿云锦,鹅黄色腰带束着他美好的腰身,手执纸扇,万千青丝被高高束了起来,一支碧玉流云簪使他的背影看起来如兰清雅高贵。
男子疑惑地转过身看着来人,纪云清看见来人微微一愣,马上垮下了脸,纪暮玦看见来人皱紧了眉头。
女子面容极为绝美,皮肤比极品美玉还要美上三分,眼睛澄澈得如密林中的幽潭,清清幽幽,鼻梁笔直却不显男子的刚毅,面上带着些许苍白,唇似点朱。裙摆飘然无声,腰间的美玉缨珞发出清脆鸣响,女子步步逼近,面上带着冷意似那白日月华,眼中的嘲讽一览无遗,似乎这女子从来没打算过要掩饰自己的情绪。这女子不如宫中那些心机深沉的女子,宫中的女子皆是极力地试图掩饰自己贪婪的品性,做着粉饰太平的事。
他不懂,她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他,那种眼神不是初识时的娇羞,而仿佛是见到敌人的冷漠疏离。
很快他就猜到了女子的身份,慕容家,二小姐纪昀澈。
纪昀澈看见男子的容貌时一瞬间愣住了,随即便恢复了平静,她仿佛知道了这具身体的主人对傅城雪为何如此执着,因为他有一种超然自逸的美,那种美不如清池如白蔷薇般的柔美动人,不如齐浥兮如雪梅般的清丽脱俗。那是一种如紫竹般绮丽的美。竹,临池,似玉。男子肤白如瓷,眉目皆如画,一字眉微微蹙起,眉关如一座城池,似乎打开了他的愁他的苦便能得到世间上最宝贵的东西,他是那么的吸引人,如那璀璨宝石,丢哪里都掩盖不了它夺人光华。男子身上带着墨竹的清香气息,锦袍随着他的转身扬起弧度,唇色绯然,这样的男子任谁见了都只怕会失了心,更不用说那个处于闺阁之楼上秀足绝不迈出家门的前生了。
话说回来,这样一个女子,又是为了何故而出外而碰见傅城雪从而一见钟情的呢?
在暖儿口中文静温婉,在她心中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女子怎么会忽然想到要出去呢?
“纪二小姐。”男子微微一笑,笑容刹那如海棠开得正妖娆,不沾尘俗,可这样的男子怎么就会是傅城雪呢?
“民女见过傅三皇子,傅三皇子今日来此民女有失远迎。”纪昀澈淡淡一笑,笑意未达眼底。明明恭敬的说话却听起来竟无比疏远。
男子好笑,“我…”“昀儿,这位是傅二皇子元熙。”立于一旁的齐浥兮淡笑出声,浅笑如雪梅般淡雅。
纪昀澈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了,也是,这样出尘不染的男子又怎么会是傅城雪呢?
纪昀澈的脸色缓和了一点,“二皇子。”淡淡唤了一声便再无言语,她可不想和皇室有太多瓜葛,和皇室有牵连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惹得一身骚的,更何况她身后还有一个纪家,她要事事以纪家安然为先。
“爹,大哥。”纪昀澈向他们点了点头。
纪云清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纪暮玦却问到,“澈儿身体不好,怎么跑出来了?小妹刚刚多有得罪,还望二皇子海涵。”
纪暮玦的意思很明显,意思就是纪昀澈是一个病人还要带病出来恭迎二皇子,就算认错了人,二皇子也不应计较。
傅元熙注意到纪昀澈身边的男子,是他,清月公子…
傅元熙淡淡一笑,“无碍。此次来我是代表三皇弟…”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纪昀澈,只见她神色嘲讽,坐在了一旁,那云容月貌上却是冰川连纵的寒意。
纪云清和纪暮玦沉默不语,下人们只见过纪昀澈平日里和和气气的样子,哪里见过她这般冷凝的样子,一时之间个个人都噤若寒蝉,暖儿和清池低下了头,心里都在排斥着这个皇族中人。
自己是被人孤立起来了吗?
傅元熙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孤立无援,在皇宫哪里不是人人敬重的?
让纪家处处敬重天朝倒也说不过去。纪家毕竟没有帮助过哪位皇子,没有参与过夺权战争,也没有什么把柄,根本不受朝廷所控制,反而处处济世安民,在百姓口中落下了个不可磨灭的好印象。朝廷纵然不喜纪家也不能动纪家分毫。
“三皇弟不日便要大婚,所以父皇让我来送请帖了。”言语之间充分体现了他对纪家的尊敬,可是内容着实可恨。
“为何三皇子不亲自来送请帖呢,他可是忘了澈因为他而差点丢了性命吗?”纪昀澈突然勾起了一个魅惑众生的笑容,艳盛如兰。
“这…”傅元熙内心对这个纪昀澈多了几分好奇,平常女子遇到这种事都会泪如雨下,可是她没有,证明了她是特别的。
“二皇子不必多言,我等定会带上贺礼参与的。”纪昀澈挽了茶盏,向傅元熙沏了杯茶,“请。”傅元熙低头看了茶杯竟心中一喜。
只见杯中茶色清澈明亮,如白毫翻滚,如雪茶飞舞,香气鲜浓,似绿雾结顶。
傅元熙细细品了起来。
“一品叫人醉,再品不思归。”傅元熙惊喜道,“这是敬亭绿雪!”
“二皇子好厉害的眼。”纪昀澈笑笑,瓷白的皮肤如圣洁的白兰,她发间的雪梅香气使傅元熙心神一荡。
“叫二皇子太生疏,叫我元熙便是。”傅元熙面上笑意满满,殊不知坐在一旁的齐浥兮早已变了脸色。
纪昀澈笑了笑,并没有说话,衣袖飘扬似是天边的云彩,“二皇子若是喜欢,澈可命人送至您府中。”
傅元熙摇了摇头,俊美的脸上面容和煦,“我府中那些小厮哪里懂得把这茶泡得如此之香气浓郁?诸位若不介意,不知我可否常来此品茶?”傅元熙笑意弥漫,“父皇有所托,我要在洹南呆个两三十日了。”
纪云清、纪暮玦皆是一愣,这傅元熙摆明了要赖着不走啊,明明就是吃准了他们不会让他一个皇子每天上山下山的。
齐浥兮内心恼怒,如果傅元熙不是皇子,他早就上去揍了他了,看着他对着纪昀澈那目不转睛的样子他就不舒坦!
令众人更惊奇的话从纪昀澈的口中迸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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