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瑶如何也不会料到递帖之人竟是墨隐,他到底有什么目地,又或者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眼睫垂落,铺了一层剪影,花瑶想起了昨日柳寒枫给她的另一张白纸:
逍遥公子墨隐,身辰不详,背景不详……相关一切如烟似雾。
只知道他是一年前云游到东铂国,恰巧救了奇毒缠身,早该命丧黄泉的逍遥王,自此被奉为逍遥王最为信任的幕僚。
东铂天启二十三年,也就是去年,西兆祸乱边疆,十万大军攻打东铂边陲要塞颍水。颍水将官被射杀,群龙无首,颍水大乱。
此时,逍遥公子自动请缨颍水,只身前往敌军大营,竟不费一兵一卒,劝说西兆大汗完颜连铮签订三年互不倾扰条约。
而完颜连铮据说性情暴虐、喜怒无常,从来只相信强权暴力,却奇迹般被逍遥公子说动。
这是众口相传神一般的男子,奇门遁甲,兵法谋略,天生鬼才,就连东铂国辅在他面前也要礼让三分。
“逍遥公子为何会出现在南锡宫宴?”花瑶眼光不避不让,带着尖锐的探究。
墨隐好脾气任她打量,嘴角挂着浅笑:“东铂国使臣,自该在此。”
花瑶愣了愣,撇过头去不再说话。
不管他的目地是什么,是政治权谋亦或其它,只要不碍她的路,都与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琴音奏响,霓裳羽衣舞,瑰丽盛装的歌姬似月中仙娥,踏碎一地光影,迷离婉转,夺人眼目。
“九小姐,这是贵妃娘娘赏赐的。”南宫花容的宫女托着一水晶琉璃盏,内中酒液腥红醇香。
虽不及兰枝雪清洌,却也是一等一的好酒,花瑶接过酒,看了眼席上的南宫花容,没有迟疑,一饮而尽。
见花瑶喝完,宫女收了杯盏,旋即回去复命。
不多时,花瑶头有些昏沉,英儿见状上前搀扶。
派人告知一声,花瑶便在英儿的搀扶下离了席,临走前对着墨隐微微颔首。
银质面具一双泉眸微波荡漾,抿唇一笑,只是在花瑶走后约一刻钟,也告辞离席。
纳兰旭望着相继离席的花瑶与墨隐,一双寒眸危险的眯了起来,但在接触到上座南宫花容的眼神后,心里的烦躁才平复。
纳兰旭身侧不远处,云萝不知何时也没了踪影。
“南宫花瑶——”
云萝一个跨步拦住了正欲去偏殿休息的花瑶,这是南宫花容安排的,说天色太晚不放心,让她留宿在皇宫过一夜再走。
英儿见云萝,心知来者不善,一个箭步横在了花瑶面前。
“英儿,没事。”花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
英儿不甘退到身后。
“我有事要同九小姐说,你们便在此处等着吧。”云萝下达命令,见花瑶没有拒绝,面上的线条才稍显柔和。
英儿本欲跟去却被云萝的丫鬟一把拉住:“主子的事,奴才只需安守本分!”
看着花瑶随云萝越来越远,最后逐渐消失的身影,英儿心急无法,只有在心里祈祷云萝不要对小姐做什么过分的事。
“你在这等着,我去方便一下。”云萝的丫鬟将英儿撇下,向着茅房的方向走去,不多时,淹没在浓重的雾色中。
夜下死寂,连月亮与星辉也不见,附近更是没有半个人影。
小姐不会出事吧?越想越不对劲,英儿也不管什么主子奴才,拔腿便要去寻花瑶,冷不防身后被人一掌劈下,意识模糊,软软倒地。
一个蒙着黑纱的男子将晕倒的英儿扛上肩头,道了句:“得罪!”
黑影似黑豹,一瞬消失在了夜幕中。
不知不觉,花瑶与云萝竟走到了沁雪湖边。
湖光反射冷冷的光泽,有淡淡的薄霜如细盐铺洒在湖面上。
“云小姐有话,不妨直说。”花瑶冷冷看着云萝。
云萝一直低垂着头,紧咬下唇,突然,“扑通”一声在花瑶面前跪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花瑶没料到云萝竟是这个反应。
“九小姐,我是真的很喜欢旭王爷,我不能没有他——”说着眼泪便湿了满面,一双杏目在泪光的映衬下光芒闪烁。
“你起来!”花瑶皱眉,云萝何时变得这么软弱了,心里一丝异样划过。
“求九小姐成全,成全我与旭王爷,如果九小姐不答应……”云萝双肩抽抽搭搭,盈盈玉手却猛地抓住花瑶的手臂,一推。
一声狞笑,水花四溅,在结了薄霜的湖面上层层氤氲:“那你就去死!”
扭曲的面容开心地看着在水中不住扑腾的花瑶。
“我不会水,救……救、救我!”花瑶大声呼喊,云萝却是享受般冷眼旁观。
“南宫花瑶,我的人你也敢抢,下地狱吧!”云萝的狂笑声在这寂静深夜暗沉如鬼,带着凌冽的恨意与杀气。
花瑶的呼声越来越微弱,最后随着湖面吹过的一缕微风再也不可闻,除了水波上吹皱的涟漪。
沁雪湖,一如初见。
料想南宫花瑶也许坠入湖底,除非奇迹,南宫花瑶今日必死无疑!
再也没有人敢跟她抢了,云萝心情大好,剩下的,只需要解决掉南宫花瑶身边那个叫英儿的丫鬟。
随着人影走远,再也不得见。
“哗啦”一声,随着湖面镜影被割碎,一个人影从湖中钻了出来,冷冽的双眸寒意森森,属于花瑶的眼眸。
早就觉察云萝不对劲,一抹冷笑在唇角勾勒。
黑色的丝发黏在花瑶的面颊上,湖水洗去了她精心的伪装,露出了绝色倾城的容貌,若此刻有人恰巧经过,定会以为是盛传的湖中仙。
花瑶划着水朝着岸边凫去,胸口蓝玉传递的热量刚好替她抵御了彻骨的寒流,她一步一步划得轻慢,两道水波在她身后逶迤延展。
蓦地,她停了动作,眼眸微眯,浑身毛孔紧缩戒备,水中的一只手已经握住了腰间裂穹剑的剑柄。
剑光一闪,花瑶猛地看见伸向她玉琢般的手,急急撤回剑锋。
抬头,银质面具下一双眉眼清澈高华,嘴角依旧挂着浅笑,伸出的玉手竟不因她刚才的裂穹剑被逼退分毫。
“九小姐莫不是甚喜冬日寒泉。”一声轻笑。
花瑶窘了窘,随即展颜一笑:“是啊,我正嫌燥热难耐。”
刚才,就在这湖中,她将南宫花容赏赐的酒毒给逼出,身子也的确是起了燥意。
“那便脱了吧,反正——该看的都看得差不多了。”依旧是优雅清润的笑声。
花瑶瞳孔骤然瞪大,随即,双臂抱胸,往水里一缩,磨牙愤愤看向一脸高洁优雅的墨隐。
湖水打湿的衣衫紧贴着女子曼妙玲珑的身体,曼妙旖旎,就连素有定性的墨隐也禁不住被祸乱了心神。
“水寒伤身。”墨隐不再戏弄。
伸手将她轻巧一拉,随即宽厚的袍子便紧紧裹在了花瑶的身上。
暖意流淌,花瑶嗅着袍上独属于墨隐的气息,脸颊红了红,所幸夜色深重看不出来,不然花瑶该挖个洞钻进去了。
“那个,谢谢——我先回去换衣服了。”好戏该开场了,少了她这个主角怎么可以。
一抹狡黠的笑容,自以为不知,却被墨隐含笑的双眸收入了眼中。
墨隐点头,目送花瑶远离。
旋即,调转目光,看向了近旁的几棵参天巨木,身隐藏在密叶中的黑衣人怔了怔,但很快墨隐就撤回了目光,状似只是无意一瞥。
看来,他也行动了呢。
可他的人,又怎能容得他人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