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左右,屋外的动静越来越小,英儿担忧的走到窗边看了又看,眉目间焦虑清晰可见,若老爷回来看到诸位姨娘变成这幅模样,小姐会挨训的。
抬眸看了眼安然躺在床上休憩的花瑶,英儿更是急得来回踱步。
恰在此时一声沉稳且饱含怒意的声音传入室内:“你们怎么弄成了这幅德行!”
南宫海吃惊的看着跪倒在地上,脸颊明显肿的跟猪头一样的诸位夫人,显然不知他不过出府半日,屋里这些女人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是……是花瑶……”四夫人含娇带怯,用肿胀的香肠嘴呜呜倾诉,平日梨花带雨的容貌现在看来却是诡异异常。
南宫海胃里一阵翻腾,强压住想吐的冲动,不再看那些女人,向着花瑶的房屋走去。
南宫海先是敲了敲花瑶的房门,半晌,没人应。
英儿看了看浑然无知仍在睡觉的花瑶,正准备起身去给南宫海开门。
淡淡冷寒的声音响起:“英儿,你坐着别动。”
此刻花瑶已经睁开了双眸,只是压根没有起身开门的意思。
南宫海在门口等了一个时辰左右,见没人开门,一时恼怒,直接破门而入。
看到躺在床上安然无所动的花瑶,南宫海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养女儿倒养出能耐来了,竟对自己父亲如此不敬!
“你还有点小姐的样子吗!”南宫海摆出了自己一贯的架势。
本以为花瑶会如往常一样低垂着头,紧咬下唇,立马忏悔服软。
谁料花瑶只是从床上坐直了身子,目光冷淡的瞅着南宫海,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看得南宫海暗自心惊。
“花瑶,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是有教养的女儿家吗?”南宫海浓眉紧皱成一个倒八字形,目光犀利的刺向花瑶。
英儿见南宫海动怒,更是有些不知所措的不知该劝谁,最后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
“养不教父之过,南宫大人似乎不该来诘问我!”花瑶轻蔑的冷笑一声。
“你叫我什么?南宫大人,这些年我是白养你了!”南宫海气得目眦欲裂,一双眼死死地瞪着那个“不孝女”,胸口处如波涛般上下起伏不定。
“啪啪啪”花瑶鼓着掌鞋也未穿,莹润玉足直接踏着满地冰寒向着南宫海走去,似笑非笑。
“多谢南宫大人对我疼爱有加,每日赏我残羹冷炙,每日见我被下人狗仗人势,更是在我被箭刺中一命呜呼之时由得我自生自灭,当真是天底下最慈善的父亲,花瑶着实佩服不已!”花瑶笑得云淡风轻,只是眼底的色彩愈渐趋向于冷凝的稠黑。
南宫海捂着心脏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由狂怒逐渐转变为震惊与尴尬,花瑶说的都对,他讨厌这个女儿,自从那个女人离开后,他就将怨恨全部转移到了这个女儿身上,从小什么事都不过问,在南宫府更是过得猪狗不如任人欺辱……当这些事情再度被提及,南宫海的心里竟隐约划过一丝愧疚与忏悔。
后悔了?知错了?花瑶心里冷笑一声,看来南宫海还不算泯灭人性,还算有点良知,只是,现在才有感知,会不会太晚了?
“既然南宫大人以有我这样的女儿为耻,那么便将我从南宫府的祖籍除名,而我,从今以后再也不姓南宫。”花瑶一气呵成,未带犹豫,就像这个决定她酝酿了好久。
“你说什么?”南宫海目瞪口呆,整个人若遭雷劈,竟有些怀疑自己耳朵不灵光听岔了。
英儿更是张着可塞进两个鸡蛋的口看着花瑶,这是她始料不及的,但很快也平复下来,小姐一次次带给她震惊,这的确像小姐近些日子的个性,这些年过得憋屈艰难,没有人比她更懂小姐是如何挺过那段心酸的,若能离开南宫府,她绝对举双手赞成。
“断绝与南宫家的关系,从此我不姓南宫,只叫花瑶!”自信坚定的光芒笼罩周身,嘴角淡笑勾勒如画眉眼,此刻的她明艳不可方物。
南宫海只顾沉浸在震惊的思绪中,待反应过来早已被花瑶捉过手掌沾了印泥朝着一张纸上盖去。
“南宫大人,这是底稿协议,另外一份存根在我处,从此我与南宫府再无任何瓜葛,荣辱兴盛,亦与我没有半毛钱关系!”花瑶将那张轻若无物的薄纸放入南宫海的手中。
“英儿,行囊可收拾好了,我们即刻离开。”
最后一句话散落在风中伴随着逐渐远离的脚步声。
半晌,南宫海才颤抖着拿起手中的那张薄纸,整个人若秋风落叶,眼眶有泪水闪烁。
他虽从未正眼瞧过这个女儿,但在她真正离开之时心底竟划过一丝怅惘,没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他明白的却是这么晚,恍惚中他仿佛又看到那个拿着布老虎对着他笑得纯明灿烂的小女孩,那一声软糯的呼唤“爹爹”恍若隔世……
花瑶带着英儿在聚仙楼二楼寻了一处客房住下,倒不是她要铺张浪费,而是这里距离漪情楼近,再者也方便柳寒枫找到她,告知她剩下天芒图鉴的去处。
收拾好行囊,铺好床铺后,花瑶让英儿在聚仙楼歇着照管物品,自己换了装扮进了漪情楼。
“哎哟,公子真不巧,老板出远门了还没回来。”依旧是那个脂粉厚重的老鸨。
“九公子?”
花瑶听闻楼绝尘不在,寻思着是不是过几日再来,却被楼梯转角突然出现的魅刹给叫住。
随着他来到了一处房内,他将几案旁的花瓶转动,顷刻露出了一个暗格,里面一只檀木赤漆箱,正散发着幽幽檀木香。
花瑶挑了挑眉,竟无防人之心,倒叫她有些错愕。
“竟就这么轻易让我看了这隐秘处?”不会是打算之后杀人灭口吧,花瑶故意表现出惊恐的表情。
魅刹看着花瑶的一系列表情,淡淡沉声:“主子说过,对九小姐不必忌讳。”
“哦?”这一声落,花瑶才注意到那男子的面颊,左颊一道肉色伤疤像一条奇异丑陋的毛虫般触目惊心,只是看那眉眼竟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眼熟,就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我见过你吗?”花瑶属于典型心里憋不住话的人。
魅刹心里惊了一下,但面上依旧平淡:“九小姐说笑了,我们今日第一次见面。”
主子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能透露出身份让花瑶发现他们在暗中保护她,不过那个突然出现的逍遥公子……只一招便解决了所有的皇宫羽卫,不得不让人心惊,看来等主子后日回来得尽早告知才行。
“哦,里面是什么?”花瑶挠了挠头,觉得再没什么印象,大概是记错了吧,于是很快,将注意力转到了那口箱子上。
箱子打开,熠熠生辉的首饰礼服,花瑶整个人惊呆。
倒不是被这珠光宝气闪到,而是这做工……竟比她在巴黎时装周现场看到的更为精致瑰丽,端得是——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看花瑶的表情,魅刹便知自己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暗暗松了口气,总算不辜负主子的重托。
“对了,姑娘们呢,我的人选是哪几人?”花瑶好半天才将目光撤回,想到了关键的模特问题,既然成品已有,量体裁衣,想必模特也给她找好比照过了吧。
“这是漪情楼最优秀的十位姑娘,九小姐尽可在里面选择……呃……顺眼的。”魅刹不觉冷汗直冒,他记得主子是这么吩咐他说的。
花瑶激动地扯过图像,眼眸越来越亮,楼绝尘还真是大方,将这楼中最好的姑娘都配给她了,不过这算不算作弊啊……花瑶无声憋笑,先天条件有了,加上她天衣无缝绝无仅有的设计,花魁大赛头筹舍他其谁,花瑶不禁热血沸腾。
“替我谢谢你家主子,三日后花魁大赛,花瑶会准时出席。”花瑶将那图册揣入袖中,道了声谢便离开了漪情楼。
花瑶刚走,魅刹舒了口气转身,却被突然出现在房屋内的楼绝尘给吓得心脏倏忽停止。
“主子——”魅刹恭敬道,看着样子主子早就回来了吧,可为何不现身呢?着实令人费解。
银色的发丝,流光溢彩的紫眸,加上勾魂摄魄的浅笑,端的是颠倒众生,樱唇轻启:“魅刹,你做的很好——”
“主子,您为何不直接取消大赛将冠军给九小姐?”魅刹实在不解,兜兜转转一大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主子偏心偏的厉害,心中冠军早有人选,为何又要多此一举。
“我若直接给她,她必然疑惑不愿接受,倒不如让她堂堂正正赢得比赛,况且,她本就有这个实力……”楼绝尘的声音低沉迷幻,说到花瑶时唇边的笑容越发明亮斑斓,就像是世间任何男子说着心爱女子时的那种欢心与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