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辰啊,清雅那孩子指给你这么久,按说,这婚事早就该办了,不管前几年是何原因,老夫都不想问,今日你前来商谈婚事,老夫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欧阳伯伯,夕辰今天既是来商讨婚事,也是来登门请罪。”
飞心在屏风后头听得眉头直邹,抿嘴细听,请罪,请什么最?呵,她也有兴趣听听,想着,又附耳听说了。
“请罪?没那么严重,其实我也了解了一些情况,你前几年和商队进入图塔,和家中失了联系,幸好啊,你是安全回来了,这事怪不得你,过去的就过去了,我想清雅会明白的,最重要的是你日后可要好生待她。”
假仁假义,这老东西能有这么好?怪才相信,飞心听得直恶心,想小绵羊那么单纯的人,日后成了他的女婿,不被欺负死才有鬼,说不定将来月家都成了老东西的,这种人,做事绝对不会吃亏,也不会做无用之功。
“欧阳伯伯,夕辰要谈的正是这个,其实今日来,就是要来说明原因,五年前,我根本没有去图塔,而是一直呆在家中,家父是因为不得已才向欧阳伯伯说了谎。”
“什么?你说你五年前根本没出去?而是一只呆在家中?”显然,欧阳清流不相信,很是震惊。
飞心忍不住了,侧过身,掏出一把小匕首,慢慢的在织绣屏风上划破了一道口子,看看这小绵羊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脑袋进水了,这实话也能说?
月夕辰坐在一侧,突然起身,对正堂至之上的欧阳清流拱了拱手,点头叹了口气,“欧阳伯伯,是夕辰刻意隐瞒,耽误了清雅小姐的幸福,特来请罪,还有,夕辰今天来是来退婚的。”
站在他身后的小野嘴巴张的老大,不顾礼仪,惊叫道:“少爷,你说什么呢?来的是很不是跟老爷说好了来商谈婚事,下月就办吗?”
月夕辰看了一眼身旁的小野,对他摇了摇头,依旧是温柔的,优雅的,可那眼神中却藏着无数的话,而小野似乎也明白些什么,咬牙,默默退到一边,低头不再说话。
不光是主座上的欧阳景,就连屏风的飞心,都是一脸惊讶,一时无法消化,不过,一个是怒气暗生,一个乐在心头,等看好戏。
欧阳景毕竟是老江湖,什么场面没见过,只是那么一下,便缓了过来,严着面孔,语气没了刚才的平缓,手不停地在袖中一张一开,双眼犀利的看着起身站在厅堂中间的月夕辰,他一辈子风光无限,从来没让人这么戏耍过,脸上无光自是不说,这口气去是绝对咽不下的。
“月贤侄,你说你今天前来是要和清雅退婚?而五年前,你更是呆在家中谎称人不在家中,今天老夫到想听听,你有个什么让老夫满意的说法。”
厅中上下是一片惊诧之色,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温文儒雅的准姑爷为何满口胡言。
“没错,月兄,你今天是该给家姐一个说话,也该给我们欧阳家一个说话。”欧阳清流看着月夕辰,对他多有耳闻,没想到今日第一次见,竟这般让人不快。
月夕辰一一听罢,点了点头,他今日就是来说清楚的,欧阳家无论要怎么处置,他都绝无怨言。
“各位,夕辰有着不得已的苦衷,非我所愿,今日夕辰特来请罪,任凭处置。”月夕辰轻柔的说着,他不奢望他们能谅解。
“这就是你的解释?月贤侄,你月家未免也欺人太甚了。“欧阳景沉着语调,不动声色,看出不出此刻他到底在想什么,只是盯着月夕辰,那眼神看着就让人发涩。
欧阳清流一脸难看之色,一拳拍在案上,“月夕辰,你欺我欧阳家不成?先是延迟婚期,现在又上门要求退婚,又没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看你是诚心要让我们欧阳家的颜面无光。”
月夕辰低眉不语,站在厅中,他本就愧对他们,任他们说什么,他都无法反驳,只要他们能好受些。
“你当真要退婚?”欧阳景突然站了起来,双手负于背后,握紧成拳,飞心在屏风后看的一清二楚,不好,这老东西准饶不了那笨蛋,有什么原因非要退婚?还这么大个胆子上门请罪,真是蠢到家了,就算不喜欢欧阳家的女人,大不了娶回去蹂躏蹂躏。
“是。”
月夕辰简单的一个字,让欧阳景气出了一脸猪肝色,盯着月夕辰许久,才背对过去,拂袖而道:“好,很好!我欧阳家从没受过此等大辱,不得已的苦衷?哼,一派胡言。”
好重的杀气,飞心老远就感觉到了。
“我杀了你。”欧阳清流瞬间拔出了剑,搁在了月夕辰的脖子上,
小野冲了上来,惊的不知所措,明明好好地,怎么会变成这样,少爷为什么要说啊,“少爷。”
飞心心中一叹,笨球,这不等于任人宰割吗?
“哎呀呀,人家不娶你们家小姐,就要杀人泄愤啊?难道你们欧阳家的大小姐嫁不出去不成?”飞心懒懒的从屏风后面钻了出来,拍着巴掌,笑嘻嘻的看着一干人等。
月夕辰一看,连连使着眼色,希望她能推倒一边,不要卷进来,可惜,飞心可是什么都不吃,什么也不怕,就怕麻烦不上身。
“少爷,你就别为难了,心儿不要名份便是。”飞心戏耍的朝月夕辰眨着眼,反正欧阳老头绝不会在这动手,这可是他自己的地方,在这里杀人,不傻就是秀逗,给自己耳光子的事他不会像他儿子那么笨,做不出。
“心儿你…”月夕辰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么,可她这么一说,人家不误会才怪,急的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飞心。
“你是谁?”
大厅里的气氛本来就不好,这会更是微妙极了,莫名其妙跑出来一个女子,刚才就藏身在他们身边,他们竟然没有发现。
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飞心身上,戒备的目光从头到尾的打量,飞心豪不在意,终于是上门来打个照面了,洛家二百多条人命,她就是把他们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这女人是谁?藏身多久?为什么他一定都没察觉到,欧阳景的脸色变的更加难看,不管她是谁,从她刚才的话中,既可听出她和月夕阳辰有关。
飞心笑对上欧阳景的目光,丝毫不回避,暗中较量,这张老脸她虽然有些模糊了,不过,看着就让人生厌,“哟!这不是欧阳将军吗?怎么,看上人家了?盯着眼都不眨,我这小心肝可受不住,可惜,你老了,至于少将军嘛…”飞心一副媚态,调笑的转到欧阳清流身边,不知何时,小匕首已经落到了大家脖子上。
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在场之人都按抽了一口气,看着这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
“你到底是谁?”欧阳景见自己儿子被人架上了,依旧面不改色,沉得住气,果然是枭雄,没有什么比自己重要,连至亲骨肉也没什么份量。
飞心美目顾盼,娇媚可人,轻浮一笑,对欧阳景的问话充耳不闻,手中的小匕首在欧阳清流的脖子上不停晃动,“长的倒也有些姿色,可惜,本姑娘看着胃不舒服。”说话间手指轻轻一动,只听欧阳清流低哼一声,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手中之剑也猝然落地。
“啊呀!不好意思,刚才手抖了一下,小冤家别介意哦,一点点血而已。”谈论天气一般的戏耍着,对那一双双杀人的目光视而不见。
“心儿!你…”月夕辰看着陌生的飞心,一点也不像在路上的那个飞心,虽然一样俏皮,可是,又那么陌生,不过他们本来也就陌生。
飞心转身,收回匕首,冲着月夕辰甜甜一笑,和刚才判若两人,“少爷,这里不好玩,心儿已经看完了,我们走吧。”装可爱是有点麻人。
就在她回身至极,一直飞镖从欧阳清流的袖中射出,正对飞心而来,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白色影子快如闪电,在众人眼前一闪而过,知道落地,众人才看清楚,可不看清还好,这一看,一些胆小的丫鬟早就吓得惊叫一片,本来是欧阳景的小厅,这下可热闹了,四面八方的,涌进不少人,那叫一个热闹。
飞心看着朝她走来的银狼,蹲下身,取下它口中的飞镖,拍了拍它的头道:“小白,干的不错。”怪她一时疏忽大意了,高估了这欧阳清流的智商。
“心儿,你没事吧。”月夕辰一脸担忧,忙上前问着,他也没想到欧阳清流会使暗器,他也是堂堂一将军,竟然做出这等事来。
“少爷,放心吧,心儿不会那么容易有事的。”起身,扬了扬手中飞镖,众人还没来的及反应,飞心便出手了,她一向以牙还牙,绝不会吃定点亏。
“啊!”欧阳清流一声惨叫,捂着胳膊,倒在地上。
要不是欧阳景眼疾手快,用掌力使飞镖偏了方向,欧阳清流就没机会再叫了。
“算你走运。”飞心抬头,看向欧阳景,这老东西内力不错,“少爷,我们走吧,欧阳少将军需要好生休息,我们不便打扰了。”飞心拉着微微叹气的月夕辰,免得他尸骨无存。
“你到底是谁?”欧阳景再次出声问道。
飞心停顿了下,转过身,看了看欧阳景,再看了看四周,突然放声一笑,脸色一正,少有的认真模样,高高的抬着下巴,轻声道:“我是谁?好,我告诉你,我是一个该死却没有死成的人,欧阳景,欧阳清流,包括这里所有的人都给本姑娘听仔细了,本姑娘是来要账的,欠债终究是要还得,你们一个也跑不了,欠多少,还多少。”
欧阳景眉头一邹,眼中闪过不解,在一片诧异中,飞心拉着月夕辰扬长而去,等他们反应过来,正要追去时,却被欧阳景叫住了。
出了旭日山庄,飞心又恢复了之前的皮样,和小白又一下没一下的开着玩笑。
“心儿!”
一听到这两个字,飞心的眉间就多了一个大大的川字,无奈的回头,“我说月少爷,你怎么还不赶紧回去,想等着人家追杀啊?”天生缺根筋,秀逗,这天下怎么就有这么白的人呢?以为一切都是说的清的,以为一切都是凭良心的,狗屎。
“他们追不上我的。”月夕辰温柔一笑,伸手很自然地抚上了飞心的眉间,“这么容易老,你笑着好看。”
飞心将在原地,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她天生吃软不吃硬,不大喜欢这种气氛,“追不上你?你以为你能日行千里啊?”
“我会轻功!”
“少爷!”小野一旁直邹眉头,一脸不赞同。
飞心则满目诧色,怎么看他也不想一个会武功的人,不过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或许是她眼拙了,“你会武功?”
月夕辰点头,“月家最擅长巫术,但武功还是会的。”他知道小野为什么不让他说,怕招来麻烦,可是他知道,心儿不是坏人。
“巫术??真有巫术?”呃,不是吧?还有这样事?不过看他也不像撒谎的样子,什么嘛,还担心他一个危险,看来她瞎操心了。
“恩。”
飞心挥了挥手,算了算了,懒得问这些,看着火堆心道,过了今晚,明天他们或许就是路人,萍水相逢,了解那么多干嘛?“改日见识一下,开开眼界,对了月大少爷,你这婚事怎么谈成退婚了?有心仪的人?”飞心突然想起,这才好奇的一问。
月夕辰叹了气,笑了笑,望着天空夜色摇了摇头。
“没有?那是为何?”很好奇理由?什么原因让他连惹上权倾朝野的欧阳家都不怕。
“因为我不能昧着良心,害了清雅姑娘,其实,夕辰自出生就身患不治之症,命不久矣,八年前太后赐婚,家父不敢违抗旨意,只好接了,本来想找个机会跟太后解释清楚,再做打算,可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当时众人皆知,月家内乱,我身为长孙,患病之事更不能提,家父只好忍着隐瞒,直到五年前,到了大婚之限,家中来了一位高人,替我看罢后,让父亲燃起了希望,所以才撒了谎,说我去了图塔,实则,我那时跟高人在清风道观治病,可夕辰身患之症,却依旧未能治愈,只是延缓了年线,可到现在也只剩三月之限,我又怎能毁了人家姑娘的一生?”
月夕辰说着,如叙述着别人一般,语气中没有半点怨天尤人,没觉得半点不公,有的只是平静,面对生命坦诚的平静。
飞心扭过头,看着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有那么一瞬,有些恍惚,呵,如月一般的男人,很让人心疼啊。
“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必多说,到不如让他们有些埋怨的理由,这样不也好过一些?”
小野悄悄地退到一边,少爷总是这样。
“还真有你这样的人,说真的,我洛飞心头一次见,因你这世上有些人更显灰暗了,嗳,你真的很可爱,三月之限,可惜了。”能做到他这份上,真是堪比神仙了,飞心借着月光,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看不出有什么症状。
月夕辰依旧笑着,他听不出了飞心话中的隐意,因为自小生病,又不能让人发现,所以他几乎都是被保护着的,跟人接触就更少,生活基本一片空白,如一个婴儿般的纯白。
飞心突然凑到他跟前,有手挑起他的下巴,眼神迷离,“喂,如果我能治好你的病,那你的命是否就是我的?”
面对这么近的距离,月夕辰先是一愣,而后脸颊开始泛红,不知所措的将在那里,他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热气,一股淡淡的香味让他有些晕眩,不知为何,心跳好像快了许多。
“我的病治不好的。”木讷的说着,心跳却越来越快。
飞心鬼魅一笑,这只可爱的小绵羊,怎么办,忍不住就想欺负他,她会用事实告诉他,这世上没有那么美好,人善被人欺,良知,怜悯,只会成为别人对付你的弱点,就如洛家的忠诚,接过,怎么样?含冤也不肯越狱,让她亲眼看着他们被送上断头台。
“如果我治好了呢?你可愿意把命给我?”
月夕辰认真的看着飞心,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心想,只要她高兴,反正也治不好,再说,她要他的命做什么,他知道她总爱开玩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她的眼睛,就会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好像只要她高兴,做什么都成。
飞心邪邪一笑,目的达成,俯身向前,在月夕阳辰的耳边轻吐道:“小绵羊,阎王都不敢跟我抢命,你最好有所觉悟,你还有三个月的自由之身。”
说完哈哈一笑,起身不理会愣在那里的月夕辰,转而去逗弄银狼。
“你真的能救我们家少爷?”小野把他们的话都听了进去,除了最后一句。
飞心回过头,天真一笑,“如果能呢?”你打算怎么做?这一主一仆,都有点憨豆。
“如果你能救少爷,小野的命就是你的。”
“哦?”那岂不是一下挣了两条命?可是命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