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早,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睡眼朦胧醒过来,看见敦多布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桌边。
他看我醒了,便冲着我一笑:早啊。我从长椅上耷拉着起来,似乎应该还在很早,敦多布怎么会起这么早。
敦多布站了身来,朝我说道:收拾一下,今天我们去看看你的茶铺。我哦了一声,不到一会,就有丫鬟进来,帮着穿衣打扮。
等我走出去,恰巧碰到敦多布就站在门口,倒是吓了我一跳。他手里拿着披风,身子微微颤抖,早晨的露气太寒。他冲着我微微一笑,抖了抖身子就站到我面前,把手上的披风披上我的身上,然后又认真的系好前面的带子。
我稍微越过敦多布,朝着四周瞄了一眼。周围是多了些面生的人,看来现在都要时刻注意些。
跟着敦多布,又来到了那个茶肆。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只是灶台边已经有丫鬟烧好了火,锅里正冒着热气。看见我们来了,两个小丫鬟赶忙低着脑袋,弓着身子退到了一边。
敦多布直接坐到了离灶台很远的桌子边,我不禁笑笑,看来敦多布对那日烧火还是耿耿于怀。敦多布朝着锅子一瞅,然后说道:你去看看,给你特意准备的,看你喜欢否?
我将信将疑的走过去,看看敦多布今日又要唱哪出戏。我走过去,打开锅盖,里面香喷喷的肉味一下子就迎了过来。等到热气散去,里面的东西才真真出现在眼前。是烤鸭,我立马转过头去,盯着敦多布,这不会又是从京城快马加鞭来的吧。
敦多布扬起嘴角,淡淡说道:不会又惊讶到不知说什么好了吧。我回头看一眼,说道:台吉,不会大早上的吃这个吧?
敦多布一点也不奇怪,然后点头说道:今晨刚到,要是不现在吃,到了晚上我可不能肯定能不能吃了,你要是不喜欢……
话到此,我赶忙打断敦多布的话,说道:怎么会不喜欢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台吉了。说着,赶忙转身去把东西端起来。我是害怕,万一我要是不喜欢,可能很多人都会受到牵连。
只是不想,盘子在锅中已经被烧得很大,我贸然去端,手指倒是烫到不少,东西没有端起来,又歪歪斜斜的落到了锅中。我赶忙把手指放到耳朵上,冷却一下。不过,还好,盘子还是稳稳当当的在锅中,虽然有些斜,但东西还没有倒出来。
我偷偷转过来,瞄了一眼敦多布。不出所料,这一切他都看在眼中。他坐在原地,冲着我意味深长的笑着。
我干脆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若无其事的用放在一旁的帕子,把盘子端出来,稳稳的放到了敦多布面前的桌上,说道:好东西,台吉自然应该多吃点。
敦多布看一眼盘子中的东西,然后跟我对上眼,然后说道:是,还很热乎,对吧。我假装没有听懂敦多布话中的嘲讽意味,在他一旁乖乖的做了下来。
敦多布挥了挥手,立马来了几个人,上了好多东西。面皮,配菜,还有粥,我不禁欣慰,还好,敦多布没有打算完全吃这东西。
我很自觉的给敦多布打起了下手,把烤鸭包好,亲自送到他的手中。敦多布接过,放进嘴里。然后不到一会,他脸上神气的表情就慢慢被掩盖起来,脸上一种欲哭不能的表情。在心里我不禁哈哈笑了多少次,脸上却依旧淡定无比,傻傻的问道:台吉,怎么样,好吃吗?
他极力隐藏自己的难受,镇定的嚼着嘴里的东西。我笑着吃起自己手中的东西,就在刚才我在敦多布的东西里包了很多辣椒,大蒜,反正是辣的我都放在里面。现在敦多布也只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
就在我其乐融融的享受着我的恶作剧时,我忽然发现就在不远处,有个平民一样的男子一直探着脑袋朝我们这边望着。脸上是一脸的着急,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到一会,敦多布似乎也发现了这个人,他稍微一挥手,便有士兵过去把他押到了跟前。
我把手中的东西放下,用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便正襟危坐等着敦多布的审问。到了跟前,他跪在地上,满脸恐慌。敦多布把眉一皱,犀声问道:做什么?
听到这样的语气,那人赶忙磕着头说道:回台吉,小的是达日阿赤参领帐下,今日来是因为就在昨日,拉克申参领被大汗停职软禁起来,现在台吉昔日手下多被停职,参领惶恐,特意让小的来请台吉之意。
敦多布顿了一下,脸上升起一股深意,问道:拉克申所谓何事被停?
那人似乎看到一点希望,忙抬起头来跟敦多布说道:是因为清军大举来犯,本是大汗派来的人无力,无法打退清军,但是大汗却怪罪拉克申参领,拉克申参领现在有冤无处伸,有……
那个人还没有说完,敦多布忽然一拍桌子,吓得我跟眼前的人都抖了一下。敦多布厉声说道:大胆,错了就该罚,你胆敢忤逆大汗之意,来人,拖下去,军棍二十,传话下去让达日阿赫好自为之,如有下次,我连他一起罚。
那人早已变了脸上,被人拖了下去,却依旧神情涣散,没有缓过来。我不禁看一眼敦多布,他到底是什么计划,按照刚才那人的说法,敦多布往日的部下,现在应该逐步被大汗扫除了障碍,他到底拿什么去反击呢。
敦多布瞧我一眼,问道:想什么呢?我看着桌上的鸭子,拿起筷子,夹在了鸭子的身上,然后朝着敦多布说道:台吉,你看,我用筷子把这个鸭子的手和脚都夹了起来,你说他要怎么跑?
我说的就是敦多布的现状,现在他已经被掣肘,双手被大汗死死的压住,他到底要怎么反抗。敦多布看着我眼前的鸭子,然后笑了起来,从鸭子身上夹了一块肉放进嘴中,然后说道:为什么要跑,进了我嘴中不是才死得其所吗。
我放下筷子,拿起碗中刚才吃剩的东西放进嘴中,脑袋里不断思量敦多布刚才的话。只是,脑中的思绪还没来得及放在一起,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辣味给搅合掉了。我忙看一眼手中的东西,不对,这是给敦多布的。
我看着敦多布,他正悠闲的吃着,然后笑眯眯的看着我,问道:怎么样,自己做的,味道还好吧。
这会倒是我吃上了黄连,赶忙端起一旁的粥喝了几口。这敦多布,到底是什么时候,把我碗里的东西和他碗中的东西换了的?
敦多布在一旁看着,然后他实在忍不住哈哈的笑起来。我自知理亏,也只能将就着把东西放到一边。忽然来的声音,打算了我和敦多布恬静的氛围。
是大汗,他已经走到我们跟前:什么事,这么开心?
我和敦多布忙站起来,敦多布脸上的笑意未减,说道:都是小事,大汗这么早。跟着大汗来的,自然还有乌尤公主。
大汗直接坐到了桌上,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说道:敦多布,你这不够意思啊,这么好的东西,怎能自己一个人享受。
不用大汗说什么,敦多布就兀自坐回了位置上,说道:其木格想家,所以就经常让人去京城给她带些京城的东西来吃,今日尚早,不好意思打扰大汗美梦。
对于敦多布擅自坐回来,大汗明显不悦,却没有说什么,而是满脸笑意的对我说:其木格,坐,来,乌尤,你坐这。
在大汗的招呼下,我们四人便重新开始吃起东西。乌尤一直坐在一旁,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桌上的半点东西。想来,看到这样的局面她也是吃不下。不过,我倒是认真的吃着,才有着闲情有意无意的听着敦多布和大汗的对话。
大汗边吃边问道:敦多布,昨日我给你提的建议怎么样?敦多布放下手中的碗,摇摇头道:大汗,行军打仗的事情,我早已经不管,现在就想和其木格在这土地上好好生活,这些国家大事恐怕需要大汗多多劳心了。
大汗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敦多布,那些城池可是你辛辛苦苦打下来,现在我们节节败退,你可不愿自己的东西就这样拱手让人了吧。
敦多布在这忽然顿了一下,忽然他一手揽过正在吃东西的我。他的手环在我的肩上,将我按入他的怀抱,他说:大汗,你知道其木格是清人,我答应过她绝不染手我们跟大清的事情,至于其他人,我两都不会管。
我在他的怀中,笑着。果真,是任何时候都可以把我当作挡箭牌,虽然这样的理由连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久经沙场的大汗呢。不过,总归,敦多布他要一个借口。
乌尤危坐着,她死死的盯着我,她眼中的怒火丝毫都不用解释。在大汗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乌尤忽然蓦地站了起来,面前的桌子被弄得打啦响。所有人朝着她望过去,在大汗的注视下,乌尤还是收起了自己的气焰,她说道:我吃饱了。
接着,转身就离开。她面前的东西还是满满当当的,我们都知道发生什么,只是谁都不去捅破这道窗户纸。
陪着大汗,又是一天的玩乐。敦多布多次对于大汗提出的回去建议打了马虎眼,只是不断拿着我当了推脱。
晚上,再给敦多布换药的时候,我再次提起了这个话题。我问道:台吉,到底在等什么?他似乎一下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只是嗯了一声。
于是我便继续问道:若是照这样发展下去,台吉的势力都被清干净,到时候就算台吉回去了,也是有心无力。
说道这,敦多布忽然转过来,看着我,嘴角扬起微笑,说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我唯有苦笑一下,然后继续认真的给他包扎着,当作没有听见。
敦多布转过身去,正襟危坐,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说:快了,那一天快到了。现在我不清楚他是不是在试探我,但是等到那一天到来,他就是再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了。
我在后面,手上的动作忽然的停住。我似乎可以感觉到,敦多布说这话,从语气中带来的暗暗嘲笑和不羁。
的确,那一天,来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