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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台上,一个黑袍男子,正面对神像,双目微闭,喃喃自语着什么。

  兰诺德忧心忡忡地看着,待那喃喃低声停止,忍不住开口唤道,“……神官大人!”

  声音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耳边,可那男子却毫无动静,依旧飘逸挺立,微垂着头,面色平和,仿佛一幅静止的画卷一般。兰诺德只得强抑住焦急,随众人一起恭敬地等待。

  神殿大门敞开,一阵微风吹入,那宽大的长袍和披散的发丝这才打破静镒,轻轻拂动。

  片刻后,男子凤目微睁,轻启双唇,沉静的声音犹如春风掠过水面。“……请祭品。”

  祭台下面这才有了动静,伴着一声“咩”的嘶叫,四个祭司抬着一头被倒吊在木架上的山羊,走上了祭台。众人的神情更显肃穆,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俱都小心翼翼地观望着。

  木架很快被稳稳安放在神像的正下方,大神官挪动步子,缓缓围绕木架行走了一周,美丽的面庞沉静如水。待回到原地,他优雅地走到神像另一侧的桌子旁,向木架方向微微颌首。

  一个祭司似是得到了讯号,立刻亮出一把利器。那羊儿被绳索紧紧捆绑,倒挂在架子的横梁上,肚皮朝上,无知地发出含糊的叫声。祭司缓缓走近,紧握着刀柄,突然扑地一声,将刀刺进了羊肚!咩咩的轻叫瞬间变成刺耳的嘶鸣!那祭司又用力将刀向后一拉,鲜血立刻喷涌而出!

  大神官微微垂下一双凤目,不再看那血腥的场面。鲜血不停地滴下,在木架底下聚成几小滩。山羊仍兀自嘶叫着,声音渐渐微弱。那祭司面不改色地将一只手伸进它被破开的肚皮里,摸索了几下,揪住什么,猛地一拉!

  顿时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只见祭司的手缩了回来,整只小臂都被染的血红,手上捧着一只血淋淋的肝脏。他走向大神官,毕恭毕敬地将那团红肉双手举起,放到桌上的金盘里,这才躬身而退。

  围观的人们都紧张地屏住呼吸。只见大神官缓缓睁眼,目光复杂地端详了那块血肉模糊的肝脏片刻,复又闭眼。四周鸦雀无声,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淡淡念道,“伟大的马杜克神啊!巴比伦的守护神!我们为您献上最纯洁肥美的母羊,请您保佑我们战争的胜利——”

  声音刚起,祭台下的众人便纷纷伏下身子,虔诚地闭眼叩首。整个神殿竟黑压压地伏下一片,只剩台上那个缥缈俊逸的身影依旧半举双手,屹立。

  他这才微抬起头,像其他人一般仰望神像,冷淡的面色微露忧郁。他闭起一对狭长的凤眼,口中喃喃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轻声。众人恭谨地俯首聆听,却只能隐约听到最后一句,“……指示奥布莱恩,他的方位——”

  声音嘎然而止,殿内立时寂静。立刻有一名祭司起身,手捧短剑走上前来。行至桌前,刚刚拔剑出鞘,却被那大神官一把抢了过去。——紧接着手起、刀落,“锵”的一声,那团血肉便被劈成了两半!

  那祭司诧异地微张着嘴,马上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只见大神官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着那两瓣血淋淋的肝脏,凝神观看着肝脏剖面上的纹路。片刻后,终于冷冷开口,清冷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此战……神示未显胜负,——但殿下不日便将……平安归来。”

  待回音渐渐消散,之前凝固的空气似乎终于开始流动起来。众人纷纷起身,陆续敬畏地施礼退出。

  “快,去通报陛下!”兰诺德面色也轻松了许多,拉过一个侍卫急急命令着。却听那声音轻唤道,“……侍卫长殿下!”

  他惊讶地回头,见大神官正一动不动,定定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向祭台走去。

  奥布莱恩也缓缓迎上,停在祭台边缘,平静地向下俯视着他,淡淡道:

  “神示……向北边找。”

  “找……你是说——”兰诺德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欣喜若狂,“神官大人!多谢!!”

  奥布莱恩恍若未闻,冷冷侧身走下祭台,面色淡漠,仿佛从未和他交谈过。待那股清新的草药香气幽幽散去,一丝疑惑渐渐浮现在兰诺德面上。刚才是祈祷军队胜利的祭祀仪式啊!可大神官到底是在为了什么……而请神示——?

  “看见了吗?刚才神官大人竟然亲自剖肝哪!”一个低级祭司惊讶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我也第一次见他碰那些东西!不是说神官大人有洁癖的吗?”

  “可是,听高级祭司们说,亲自剖肝更虔诚,求得的神示更准确呢!”

  “这么说,神官大人竟然为了这次的战争……”

  声音逐渐远去,兰诺德愣了一阵,不解地摇摇头,转身快步走出神殿。

  “传令!召回搜索小队!跟我往北门方向——!!”*

  两支队伍警惕地隔门相望,剑拔弩张。

  “你该不会是——那支巴比伦小队的将领吧?”亚述军官斜斜打量着罗尔,讥讽地一笑,“就这么几个人,莫非是专程来送死?”

  护卫队本能地向中间收缩,罗尔挺直身躯,定定看着对方,脑子急促地转动起来,只要冲到那座山头,就能会合等待的部队!可是竟在这城门口——他攥着缰绳的双手紧张得冒出了汗,连城内的混战声音似乎都隔绝在脑后。

  一匹骏马缓缓自他身后踱出,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一个粗犷的嗓音坚定喝道,“阁下可是亚述将领?我卡策尔倒想会会!!”

  罗尔心里咯噔一下,只见那亚述军官双眼一亮。“埃兰王子……卡策尔?”

  那高大的背影又策马前行两步,爽朗地笑道,“正是!埃兰的二王子!!还不速速报上名字!看你够不够格——!”

  亚述军官阴沉地一笑,紧盯住卡策尔,缓缓抬手,身边的军队立刻拉紧战马,举起武器!罗尔已然明白卡策尔的目的,却紧绷着身体,挣扎地看着前面的背影。只见那身影也侧转过头,望向自己,目光坚定异常。

  “——勇士们!你们将是我埃兰永远的骄傲!!”他对埃兰侍卫们高声唤道,声音洪亮,可那对双眸却紧紧凝视着罗尔!

  罗尔的目光蓦地清明,不再犹疑,定定回视一眼,拉紧了缰绳。卡策尔猛然回头,“啪”地一声鞭马冲去,口中大喝一声,“埃兰的勇士们——!!!”

  埃兰士兵顿时齐声呼喝,紧随在卡策尔身后冲了过去!!罗尔紧绷着面孔,追随在他们身后!!

  卡策尔一剑刺穿一个亚述士兵的身体,又凶猛地砍向另一边,鲜血飞溅之中,直向那亚述军官冲去!埃兰士兵们也一拥而上,冲到亚述军队之中,登时混战起来!!

  罗尔带领的巴比伦小队,却在刚刚冲出城门之时,猛然绕过亚述部队向外飞奔而去!

  呼喝声、叫喊声、厮杀声,统统被抛在了身后!华贵的战衣被风吹得鼓起,黑发在背后飘扬。罗尔紧抿嘴唇,双眸一眨不眨,仿佛有火焰在燃烧,目光犹如卡策尔的最后回眸一般坚定!!“……殿下!!”不知奔驰了多久,前方终于传来副将的呼声,他心里一松,却听那副将急急喊道,“殿下!快!!远处有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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