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戈壁残阳。
待到小桃子准备好了一切,再回小账时,迷迷兀自抱着膝盖静怡之中。听到动静畏缩了一下,小桃子赶紧道:“姑娘别怕,是小桃子。小桃子帮您准备了热水,您从昨晚到现在,定是没吃饭,也没沐浴的吧?我听穆大人说你在营门口冻了一晚,泡泡热水澡肯定好些。”迷迷小心翼翼的看了小桃子两眼,半晌,就在小桃子打算硬着头皮再去打扰穆冷宵时,迷迷才轻轻点了点头。
小桃子顿时松了口气,让外面的几名士兵抬了木桶进来,西北酷寒,水源甚少,能如这般沐浴的,算是不错的待遇了。
“迷姑娘,你……你能起来吗?沐浴之后再趟回去,应该会舒服些。”迷迷望着眼前梳了双鬟的大眼姑娘一眼,强打精神,“你……你是谁?”
小桃子甜甜一笑,“奴婢唤作小桃子,是迷姑娘的丫头。”
迷迷松了口气,不过戒备之心不移,“你出去吧,我自己……我自己会洗……”她说,声音有些低哑,可能是因为冻了一夜的缘故,面色不是很好,甚至有些微颤抖,初时萧逐月抱她进来,她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萧逐月身上,这会忽而感觉全身冷了起来。
小桃子有些迟疑,毕竟,迷姑娘的状况看着不是很好,但是在看到迷迷那小鹿般的眼睛时,只得告退,守在账口。
迷迷等了半刻,轻轻下榻来,脚上伤口有些痛,她轻咬下唇,一步步小心移到浴桶边,浴桶边放了木墩,她暗自打量了下高度,轻轻掀了中衣,只着亵裤和兜衣,踩着木墩,进浴桶。
水很暖,熨贴着肌肤,分外舒服,她在水中除了兜衣和亵裤,静静泡在水中,脚底伤口浸了水,有些疼,不过可能是水温适中,倒不是特别疼,只是火辣辣的。
迷迷将怀中玉佩捏在眼前,仔细思量,这玉佩,定然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不然她该是不会带的身边的,一夜冷冻和饥饿,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脑中迷迷糊糊,不过半刻光景,手也啪嗒一声掉进浴桶,溅起万千水花,眩晕之感缓缓袭来……
半个时辰过去,小桃子依然等在账外,水只怕是早就冷了吧?但是迷姑娘没出声,她却是不敢进去的,真的是怕吓到她,可是都这么久了,她……她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小桃子一惊,赶紧掀了账帘进去,怎的没人?竟是不管不顾,急的大叫起来:“迷姑娘不见了……”
中军账中诸人依然面色不变,秦佑仔细打量了下萧逐月,发现他眉角细不可查的拧了拧,虽只是一个瞬间的小动作,他却看的分明,不由低笑一声,立刻引来账中众人侧目。
秦佑低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既然这样,依在下来看,说的也差不多了,各自散了吧,准备准备,如无意外,咱们便可班师回朝了。”
众人对望几眼,回看萧逐月,只见他面无表情的望着秦佑,又看了看诸将,隔了半晌,才道:“如此,便依秦公子所言,大家退下准备吧。”
穆冷宵出了中军帐侧,冲她摆了摆手,“大呼小叫成何体统,王爷军务在身,正与诸位将军商议。”
小桃子立刻双手捂着嘴巴,大眼盯着穆冷宵,不住的眨巴眨巴。
穆冷宵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好奇驻足的巡逻士兵,那士兵立刻转头走了,“大活人怎么能不见?”他说,声音冷淡。
小桃子又左右看了两眼,才小声回道:“我请兵大哥帮迷姑娘抬了水桶,她要沐浴……我、我见她很怕我……所以就出来等了,可是等了半个时辰,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再进去看时,就……没人了!”
沐浴?!
穆冷宵不由有些迟疑的看着近在眼前的账帘,思索着要不要进去。
他自是不信一个大活人会凭空失踪,定然是这个小桃子粗心大意,只是毕竟男女有别,迷姑娘又是爷的女人,他……
小桃子啊了一声,“穆大人,我再去细看一下,你……你等一下。”
账中空荡,除了一副屏风,一张软榻,一张小几,便无其他,小桃子怕吓到迷迷,小心翼翼的转到屏风后面,不由暗骂自己粗心,大惊小怪,迷姑娘那么娇弱,又害怕生人,怎么可能跑的不见人影?况且自己还一直守在账边,然后她的所有呐呐自语,在看到浸在浴桶中的迷迷时,嘎然而止。
她试探着上前碰了碰迷迷肩膀,没有动静,不会吧?!
“迷姑娘死了……迷姑娘死了……”
连番惊叫传出账外,引得穆冷宵又惊又愕。
而那番秦佑与萧逐月自然也是听到了,秦佑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萧逐月。
“你家迷迷死了。”他说,不见一丝担忧,倒是多了些幸灾乐祸。
萧逐月依旧面无表情,起身下座,径自走向账中沙盘,研究起胡人地形来。
秦佑也不介意,抽出腰间折扇,悠哉哉的扇了两扇,忽然凑近萧逐月,对他耳语道:“不会是恢复记忆,发现自己对你依恋爱慕,想不开又自杀了吧?”
萧逐月背脊一僵,待要将他话语抛之脑后,穆冷宵却进了账。
“主子,迷姑娘倒在浴桶里了,丫头搬不动他,属下……”
后面的话没说,萧逐月直接无视表情夸张的秦佑,从中军帐移到小账中,那个叫小桃子的丫头吓得站在一侧簌簌发抖。
萧逐月利眸一扫,小桃子立时便吓的跪倒在地。
“是小桃子疏忽了,迷姑娘她没有……她……”
“出去。”他说,依旧冷淡,面无表情,也不理会那小丫头步履踉跄的逃了出去,将浸在水中的迷迷拎了出来,勾进怀中,三步两步放回软榻,用毡毯将她包了个严实。
迷迷依旧是面色苍白,那浴桶中的水,早已冷了,萧逐月面色有些僵硬,“冷宵,叫医官过来,将我帐中的毡毯也拿来。”
萧逐月望着塌上女子,她浑身莹白,仿若出生婴儿般,面色却是病态的白,嘴唇有些干裂,颊边贴着未干的发丝,眉间微蹙,即便是这样躺在榻上,也自是有番惹人怜的气质。
须臾,穆冷宵领了那大呼小叫的小桃子与医官进来。
小桃子抱着毡毯,有些害怕的瞅了萧逐月一眼,见他似乎是不打算怪责自己,只是一个劲的望着迷迷,当下也稍微松了口气,医官冲萧逐月行了个礼,跪上榻前,就要掀起毡毯来把脉,被萧逐月淡淡扫了一眼,立刻吓的僵在原地,不懂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穆冷宵与小桃子已将帐中浴桶之类打理干净,医官仍旧跪在榻前,萧逐月微微倾身,战袍挡了众人目光,掀起毡毯,将那柔弱无骨的玉手拎了出来。
医官赶紧上前,目不斜视的为迷迷诊脉。
半晌。
“启禀王爷,小姐是因为身子娇弱,又受了寒,只怕是着了风寒,再来受了些惊吓,精神萎靡,下官这就下去为小姐抓药。”
医官退了,萧逐月没有应声,将迷迷手腕轻轻放回毡毯。
“准备些保暖衣物。”他下令,眼神未转,一直注视着榻上女子。
穆冷宵躬身退下,顺便将那搞不清楚状况的小桃子也拎了出去。
“你干嘛拉我?迷姑娘还没穿衣服呢!”小桃子抱怨道。
穆冷宵冷硬的侧脸有些许暗红,实是为这个口无遮拦的丫头感到无力。又觉解释似乎是有些没有必要的,那也不是他的作风,于是直接一路揪着小桃子的后领而去。
萧逐月拿了小桃子准备的贴身衣服,细心的为迷迷着装整齐,只是见她右手捏着什么东西,想要捏开她的手查看,又怕弄痛了她,有些不忍,只得以最快的速度将她打理好,放回榻上,盖了两层毡毯,又拿了干布巾将她的青丝擦拭,拧干,一遍又一遍。
他将炭盆移的近了些,轻抬起迷迷的头部,将头发捋顺了放在枕上,这女子自然算是姝丽无双的,只是多年来过惯了的生活,却让他对着忽然出现的意外有些迷惑,他不会忘记大哥萧惊雷多年前那满布伤害的脸庞,和那女人……肆无忌惮的嘲讽,他是有些后怕的。
榻上迷迷不知是怎的了,贝齿咬上下唇,萧逐月眉心一紧,在反应过来之前,拇指已抚上了迷迷唇瓣,轻轻摩挲。
不应该的……只不过是见了几次,甚至说过的话都数得出来,怎么可能?不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