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的高床软枕上,躺着一个令天地失色的绝色女子,然而她的双眸紧闭,面无血色,唇瓣青白一片,看起来毫无生机,薄被下未着寸缕的雪肤上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累累伤痕,若非那尚存的气息和心跳,简直如死人无异。
“该死的,她究竟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这都已经七天了,再这样下去,要如何才能够带她出城?要知道现在的搜查是越来越严格了!”
杨寒渡一反以往沉着冷静的作风,不安地在屋内来回踱步,脸上满是焦急神色,语气中既是忧心又是急躁。
一旁同样器宇不凡而气质飘渺的男子却不受打扰,施针完后便一直安静地坐着饮茶,然而一向雾色的眸子中却也隐隐有着关切之色,半晌才道:“你究竟是在关心你家公主的病情还是担心不能出城?”
杨寒渡无心去深究江卿离话中的深意,急急道:“你不是说公主只是皮外伤,调养一下元气无损吗?那为什么公主还没有醒过来?若是她醒过来的话,现在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啊。”
江卿离淡淡瞥了杨寒渡一眼,道:“你在质疑我的医术?别忘了我只是与你家公主有合作关系而已,你还没有资格命令我。”
杨寒渡一噎,被公主的事情急过了头,他都忘记了这一点。
杨寒渡深呼吸一口气,终于平静了一些,道:“那请问江先生,我家公主什么时候才可以醒过来?”
江卿离薄唇几不可见的抿了一下,才道:“你们的计划很好,没有人想得到这一场坠崖竟然也可以绝处逢生。但是她自己在最后关头自寻死路而且竟然还克制了一身的护体真气,明显是存了死志。身体上我可以治疗,但是这是她自己不愿意醒,心病难解,药石难去。”
杨寒渡闻言惊诧莫名,低语喃喃道:“怎么会呢?这不是她自己定的计划吗……”
江卿离看着杨寒渡脸上神色几度变幻,面上不变,但在心里却也不免叹息一声,没有想到她那样风华绝代的巾帼女子也是难过情殇,果然情之一字最是伤人伤己啊。
杨寒渡一下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问道:“那你也没有办法吗?”
江卿离看了一眼杨寒渡,道:“我会保住公主生命无忧,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如何出城,官兵这样三天两头的缜密搜查,而且医药缺乏,到时候恐怕还没等我救了公主,就已经被人发现了。”
杨寒渡也是皱眉,道:“一个大活人又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声无息地逃脱出城呢?当初公主的计划中,应该是公主毫发无伤,然后我们才能……”
江卿离截过话头道:“够了,难道你风波庄少主全部都只能靠你们公主才能行事吗?你家公主一出事,你就这样子,也难怪她不愿面对现实了。”
杨寒渡被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虽然在所有人的面前他总是少年老成、稳重有礼,但是一遇到公主的事情,他总是会失去清醒,变得犹如白痴。
“公子,今日皇上再度下旨,官兵的搜查更加严格了,看样子似乎连这一处别院也不会放过了!”
一个青衣小厮走进来,隔着屏风向杨寒渡禀报着最新消息,脸上表情很是沉重。
“你说什么?!”杨寒渡听见这个消息果然更加坐不住了,带起一阵风向外室走去,不敢置信地问着小厮,没有想到枫帝竟然连风波庄的面子都不顾了,堂而皇之地要来别院搜查。
江卿离听见这个消息,眼神也是微微一闪,却没有像杨寒渡那般失去分寸,沉声吩咐道:“你先下去吧,顺便将准备好的马车驾出来,我们马上启程出发。”
“这……”小厮迟疑地看了一眼杨寒渡,毕竟杨寒渡才是真正的主子。
杨寒渡看了一眼江卿离,凝眉思索了一会儿,与其在这里坐等人家上门搜查,还不如主动出击放手一搏,便也挥手道:“就按照他说的做,动作要快!”
“是。”小厮这下毫无异义,立时领命而去。
杨寒渡看了江卿离一眼,掀袍坐在他对面,道:“你有办法了?”
江卿离放下茶盏,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易容术吗?”
杨寒渡惊异道:“可是这江湖上的易容术绝对瞒不过枫帝的暗卫队啊,而且在这节骨眼上,不是更引人注意吗?”
江卿离施施然起身,再度拿起他的药箱向床边女子走去,他的医术和手段没必要向别人解释那么多。
江卿离在女子脸上一阵涂抹,连下巴脖颈耳畔细微处也不放过,一会儿功夫,女子的脸便已经完全成为另一张陌生而清秀的模样,就连一旁一直观看的杨寒渡都不敢置信这女子便是他真正的主子,那个容貌惊天的凤旋护国公主。
“你为什么不早说你还有这么一手本事啊?”
江卿离沉默着看了杨寒渡一眼,半晌才道:“这些易容原料我搜集十年才搜集到一人之用,更何况这些东西一旦抹上去,两年之内不能洗去。”
杨寒渡眉头微微一皱,看了一眼那明显比不上之前的平凡面孔,也就是说两年之内,她都必须顶着这张面具了吗?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抛却了一切能够证明护国公主身份的物件,如果有朝一日,她需要重回那个红墙之中的话,她又该怎么证明她的身份呢?”江卿离看着女子的目光之中包含着不易察觉的叹息、无奈和悲凉。
“公主,不,主子好不容易制定了那么周详的计划,怎么可能再将自己困在哪里?”杨寒渡嗤笑着江卿离的杞人忧天,心里也有着点点不安而忽略了此刻江卿离的不同寻常之处。
“你先出去吧,我为她穿衣。”江卿离的语气恢复了他一贯的清冷,面无表情地赶人。
杨寒渡一听,便将不赞同的目光放到了江卿离身上,道:“可是你也是……”
江卿离目光冷冷地看着杨寒渡,道:“我是医者,而且她的身子我自她十岁开始便已经了解透彻了。”
杨寒渡想起那有关江卿离最厌恶女子的传说,默不作声,走了出去,他也的确还有很多事需要做善后处理。
江卿离用他那修长灵活的十指为女子穿好衣物,看着女子的面容苦笑一声,道:“没想到我第一次为人穿衣还是为了你啊。”他伸手触摸着女子多日不曾梳洗的发丝,“你这泥猴子最爱洗头,这次这么多日不洗头,也难为你不腻得慌。”
女子似是有所感悟地皱起了眉,脸上竟然也出现了点点嫌恶颜色,令江卿离又是一阵无声失笑。
“我说女人,你不是曾说过开心一天是一天的吗?怎么你自己从来没有实践过这一句话呢?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那姓龙的小子不识你的好处,你就应该隐名换姓再去好好捉弄他才对嘛,怎么变成了躺在这里做死样子呢?”
女子的面容一下子又沉静了,又变成了之前的那一片死灰。
江卿离叹息一声,半晌才道:“你不愿去想,我也不会逼你,大不了我给你一颗忘情丹,锁住那些不堪回想的记忆便是,你又何苦非要这么来折腾我呢?这些日子你水米不进,都不知道浪费了我多少良药。唉,我当初若是知道为你这小公主看病竟然会有这么凄惨的遭遇,打死我都看不上枫帝的那株玉雪莲。”
女子的面上适时地浮现出一抹得意俏皮之色,面色上也泛起了微微的红润光泽,令江卿离眼神一喜,看到了一丝希望。
“你母亲的死我知道,那深宫里的苦我知道,你光鲜下的苦楚我知道,你为了离开那个变态的皇族筹划了多少年我知道,那人利用了你负了你我知道,但我就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不贪恋红尘起来。”
女子刚刚才有起色的面容一下子随着他的话变的忽而苦楚忽而眷恋忽而痛恨,最后全部化成死寂般的绝望与沉寂,再也提不起一分力气。
江卿离见女子的神色,便也知道了她的心结所在,手微微握拳,艰难道:“我知道,你这一生的记忆全都满是苦楚,你一生的筹谋看似为自己留下了无穷的后盾却没有人看见那些对你来说是无尽的地狱,你一生里的光华全部给了别人却一丝一毫都不肯给自己留下。你的军队留在那里守护凤旋的疆土,你的奏折只是为了百姓民生后代子孙,你的力量也出创造出一代又一代的治国能臣,你完成了身为皇室子女的一切责任,尽了身为护国公主的所有义务。你曾经痛过、恨过、累过、努力过,那么现在,就到了你放开之前那一切的时候了,既然你不愿记起那一切,更不愿记起与那人有关的所有回忆,那么我便封了你所有的记忆,让你重活一世,反正你的容貌也被我悉数改变无人能够认出,你觉得如何?”
江卿离拿出银针,特地运用内力让银针的金属寒气刺痛到女子那娇嫩的肌肤,然而女子却没有一丝反应,倒更像是愿意抛却以前的一切。
“你想好了吗?这一针下去,再配合我的忘情丹,你就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最终,女子虽然没有开口,却还是咽下了江卿离递到嘴边的药丸,在银针刺入脑后,失去了一切意识。
而杨寒渡进内室之时,便是看见江卿离将银针从女子脑后抽出的景象,他惊讶地上前:“你做了什么?”
江卿离淡淡撇了他一眼,对于他质问的语气视若无睹,道:“她醒来之后,这个世上没有凰惊羽,也再没有凤旋国的护国公主。”
“你封了她的记忆!”
“这是能让她醒来的唯一方法。”
江卿离将女子抱起,走出内室,然而这具毫无意识的躯体,再度醒来之后,只是失去记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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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头痛的说:竟然连xue道都打不出来……好吧,下一章就是穿越女主醒来了,作为一个穿越人士,怎么可能会比原主人差呢?所以,坚定地握拳,女主绝不小白脑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