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扑来的热风让乔君临的脸瞬间像被燃爆了一般火辣辣的疼起来,此时却也再顾不上身上的伤怎样了,反手猛的一个倒仰便翻了出去,就势又往安全地带滚出了三丈这才停下来。
那几个小厮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突然从火堆里蹦出来的“东西”,火光中映出乔君临的脸,那几人看清楚后更是惊恐的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喊出来的声音颤了几颤,拐了几拐都失了常:“妖怪啊,快跑啊!”
几人抱头鼠窜,乔君临看着那几人夺路而逃的身影顿时一愣,一瞬间眼泪就真的想要飚下来。
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莫名其妙的追逐,莫名其妙的掉入蔓草谷,莫名其妙的中毒,莫名其妙的毁容,莫名其妙的被人摆了一道,如今变成这幅模样,真当她所愿吗?真当她不在乎吗!不说不代表无谓,但这世上,不论男女,能有几人能接受得了自己容貌被毁手脚半残?如今更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妖怪了?顺着墙角慢慢蹲下,乔君临忽然有点无力。
小时候亲人对她避之不及,是怕就此甩不掉她成为累赘;小伙伴们对她避之不及是嫌弃她是无人管教的野孩子;亲生父亲对她避之不及是怕她惹的自己新娶的妻子不开心。
很多年很多年,已经不再有这样的感觉。今天,重来。
一墙之隔,墙内彻夜欢腾上演着纸醉金迷,红男绿女醉弗归;墙外寂夜孤凉,洒落一地碎月,有女一人,独坐冷巷祭凄然。
什么时候似乎也有过这样的情景?
是七岁那年吗?
乔君临蜷起身子环住膝盖,恍然似乎又看到那一年,小小的女孩背着书包高高兴兴的放学回家,却始终敲不开家里的大门。小小的手在那对红漆大门上拍了好久好久,终于听到爷爷奶奶的声音,还未来及扬起灿烂的笑脸,便听到那苍老的声音隔门响起,一句话便让小小的孩子从此知道了什么叫做如坠冰窟。
爷爷说:“你走吧,今天不会让你进门的,家里因为你这一年都没有太平过,你走吧!该找谁找谁去!”
小小的身影在秋风中微微颤动,被这突然的驱赶惊的有点不知所措,还是倔强的叫了声奶奶。她相信奶奶跟重男轻女的爷爷不一样,她相信奶奶是疼她的,她记得每次无端端被爷爷骂都是奶奶出来帮她解围。她期待奶奶能够开门让她回家,因为她没有地方可去。半晌无语,女孩死死的扒住门把手,听到奶奶的声音清晰的透门而出:“走吧,爷爷我们年纪大了,实在没有生气的力气了,你的继母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她说了,只要你在,她就永远不回来,可是日子还是要过的呀,走吧,去找你外婆家,别恨爷爷奶奶,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乔君临突然捂住了脸,对面妓院的后门突然被拍的砰砰乍响,她移开手抬眼看去,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男孩正狠狠的拍着门,“快开门,怎么这个时辰把后门锁上了!程大哥开门,李公子要的东西我给买来了。”
门豁然打开,里面人抱怨道:“谁知道哪个天杀的锁的门害的我还得跑来开门,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快进来吧,李公子都催好几回了。”
乔君临望着砰然关上的门,眼睛里突然闪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多年前那个绝望的夜,她也如这少年一般狠命的拍门,一直拍一直拍,从尚有微光的日落之时一直拍到月上梢头,最终,门也如这般豁然开了。只是,门开了,迎上她的不是熟悉的人,而是两包系的严严实实的塑料袋直直的摔在了她的身上。小小的身子被这两大包东西撞的一个趔趄倒在地上,然后门便又被大力的关上了。门缝里挤出一个冷静到可怕的声音,是属于爷爷严肃的声线:“拿上你的东西走吧,我们要睡了。”
“呵呵。”忽然的就笑出了声,乔君临自言自语道:“还真是像呢,这样的夜色,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景。”
巷口突然传来马车哒哒的声音,她抬头望去,眼前的情景似乎又重叠了——那是辆什么车子开的那样快?
马路边上,小小的女孩手里拖着两个大袋子,望着对面的红绿灯茫然四顾,绿灯亮了也忘记了走路,远处一声鸣笛,小小的身体被惊得一震,这才回了神,努力的提起袋子堆在身前用腿顶着往前刚走出两步,便有一辆汽车呼啸而来,女孩儿还不及反应,车身便狠狠的擦着袋子冲了过去,小小的身子不抵那股大力被带的一旋滚了出去,袋子也被刮烂,里面的衣服飞洒了一地。
是的,那时的脸上,手上,腿上也被擦出了大片的伤,也如现在这般火辣辣的疼呢。
那时起,小小的她第一次意识到了电视上说的自杀这个词语。于是,在一辆疾驶的小轿车开过来时她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巷口的马车越来越近,乔君临突然起了戏谑之心。
马车急急驶来,她突然便把自己的身子如坠燕般弹了出去,车夫急忙起身狠命拉住缰绳,那马儿吃痛,仰起前蹄冲着夜空发出震耳的嘶鸣。
马车没有撞上她,却还是被当面的劲力疾风给冲了出去,身在半空中的时候乔君临看着那辆马车突然笑了。
小小的身子飞出去的时候,她听到轮胎狠狠磨着地面的声音,那尖利的刹车声仿佛一声凄厉的惨叫,她极其不适应的闭上眼却惊喜的看到了妈妈,妈妈正从远处飞快的向她奔来一把抱住了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依稀还是那般决绝护住她的姿势,她记得妈妈哭了,“宝贝,你忘了你是妈妈最爱的宝贝吗?你是妈妈全部的希望,妈妈要你坚强的活着!站起来,回去!妈妈要你以后好好的活着,比谁都好!”
身上一暖,耳边一个清灵的声音传来,“你没事吧?”
乔君临忽然高高的扬起了嘴角,今天真的是重回之日吗——
“小姑娘,你没事吧?”她睁开眼时正躺在冰冷的马路上,眸子里有初醒的疑惑,闻言她坐起来动了动身子,发现并无想象中的疼痛,那人继续问道:“小姑娘,你受伤了,痛不痛?”
她摇摇头,那人瞪大眼睛:“真是奇了,飞这么高落下来,没撞伤也得摔伤了,怎么只有手脚擦破了?走,叔叔带你去医院!”
“姑娘?”
闻得一声探询,乔君临的瞳孔慢慢聚了光,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姑娘身上的毒被引发了?”
乔君临闻言挑挑眉看他,眼神里有奇异的光芒闪耀,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还是有不一样的。至少这次自己没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嗯,这人的怀抱还是蛮温暖的。
那年她被那辆小轿车撞出去好远却是真正的置之死地而后生——遇到了她的养父母,而身上除了之前擦破的伤口再无新伤。
当年是,现在也是。
置之死地而后生。
妈妈,是你吗?
眼前渐渐又模糊了,最后一瞬,她只感到身上一暖,仿佛又看到了妈妈。她高兴的伸出手抱住了妈妈,妈妈在朝她笑。这么多年,她终于可以再次安安心心的躺在妈妈的怀里感受着身体触着的温暖慢慢睡去……
------题外话------
存稿先生在默默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