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她初次遇见她的尹姐姐。那个时候她四岁,她八岁。第一次见面,她们在一个狭小逼仄的地下室。
那时候她第一次被带进那个地方,地上躺的都是脏兮兮的孩子,她战战兢兢的穿过那些孩子,想找一个地方坐下来。走到一个正在呻吟的小孩子面前,她吓了一跳,浑身颤抖,却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来。那是一个怎样的孩子啊,一条胳膊齐肩而断,伤口并没有长好,已经发着黑,流着脓血散发出恶臭,她甚至能看到上面有一小段儿一小段儿白色东西在伤口上蠕动。她的眼泪一下涌了满脸,可是依旧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只是默默的流泪,视线向下看过去的时候,她的身体晃了晃就要倒下,身上一瞬间没有了力气——那个孩子没有双脚。她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下去。
她紧紧的咬住自己的手,咬到出血。周围有好几个这样的孩子,还有一些围起来坐着的,在偷偷的低泣,她看到那些孩子,心里悄悄的松了口气——还好,这些孩子没有受伤。
门外忽然传出声音来,她惊慌失措的想扭头看一看,下一秒却被人狠狠用力拉走,那是一双冰凉的手,她抬脸一看,是一个比她大的姐姐,那个姐姐用食指比到嘴边,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在门外的人进来之前,把她藏到了一个大大的铁皮油桶与墙面组成的小缝儿里,然后那个姐姐挡在她的身前。
整个黑暗的房间里突然迸发出凄厉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吼叫,那些声音都那么稚嫩,她的心狠狠的揪起来。她悄悄探出一双眼睛,下一秒她张大了嘴,眼泪汹涌而出,她想要大声的哭。她身前的姐姐赶紧又往里坐了坐,试图挡住她的视线,可是她仍然看的到,她也能够感受到她身前的姐姐在剧烈的发抖。眼前的画面太过惨烈,她只能重新把手塞到嘴里死死咬着,以防自己不小心哭出来。
哭声骂声交杂,那是怎样的一群恶魔。
当时是几个人?
乔君临闭上眼睛,心里默默数着,是四个人,不对,是四个禽兽。
他们手里拿着铁棍,拿着长长的刀,拉过一个孩子,浑身上下摸了摸这个孩子,气急败坏的咒骂一句,手中的铁棍狠狠的朝着那个小小孩子砸了下去,那个孩子没有发出声音,当场昏死过去。她看到那个人拎起那个孩子,而那个孩子的两条腿软软的在空中晃,就像在风中飘荡的浮萍,然后被那个人像丢垃圾一样给丢在一边。她开始剧烈的颤抖,就算她只有四岁,她也知道那个孩子,他的双腿从此就废了吧。那些人循环的做着这些动作,拉过一个孩子,摸一摸,然后用手中的铁棍砸下去。而那一个拿长刀的,他是什么呢?是屠夫还是魔鬼?还是侩子手?被他摸过的孩子,被生生砍下手脚,鲜血喷洒而出。眼前一片一片的血红,她觉得她也要死了,她的心口好难受好难受,她觉得她喘不过气,眼睛半闭半睁之间,她突然听到身前的姐姐啊的一声尖叫,然后被人拎起来重重的丢到一边,她惊的猛一下睁大眼睛清醒过来,后衣领被人攥住,紧接着她也被拎了起来,那人用刀挑开她放在嘴里的手,手拿出来已经麻木而鲜血直流。
她觉得嘴里咸咸的有股腥味,她看看自己的手,不过她不觉得痛了,因为她知道,接下来她会更痛——那把刀也要生生砍下她的双手或者双脚了。她紧紧闭上眼睛,等待疼痛来临。
“竟叔,这个女孩身体很软,她会把身体弯成一个圈,她会劈叉,她会很多,我还可以再教教她,竟叔,她会的。”她睁开眼睛,看到那个小姐姐跪爬在眼前这个人的脚下,死死的扒住这个人的腿。
眼前的人盯着她看了两眼,扔下刀,摸了摸她的胳膊和双腿,然后突然把她翻了个个儿,脸朝下的横过来,一只手横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拽起她的双脚,狠狠的把脚掌越过脑袋往前伸。她甚至听到自己的腰那里咔帕作响,脖子被那个人用胳膊狠狠顶着,她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脸憋的通红,无法喘气,腰好像也断了。
她忽然起妈妈经常取笑她时说的话:小孩子家哪里有腰。
可是她真的觉得腰要断了。
就在她觉得要死掉的时候,那个人终于把她丢到地上,她听到那个人笑了一声,他说:“终于有个骨头好的,这个有用,留着练吧。”
那些人终于出去,她蜷缩在地上,忽然被拥入一个小小的怀抱。那个怀抱不宽阔,很瘦小,甚至还有点冰凉,可是她就好像是寻到一处温泉把她包裹。她听到头顶的声音轻轻传来:“妹妹不怕,姐姐在。”
她终于敢睁开眼睛,入目处是一只躺在血泊中的腿,那条腿好细小好细小,不远处有一个小姑娘趴着,身下大片的血,鼻端满是血腥萦绕。她忍不住哇哇的吐出胆汁来。抬眼间她突然发现整个房间再也没有坐着的人,而地上的小孩子们各种各样诡异的姿势,趴着,仰着,抽搐着,昏迷着。
黑暗的空间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眼前是残肢断臂,令人不自觉的发抖,是不是真的进入了修罗的地狱?十八层地狱,每一层都有断手断脚的酷刑?
她终于要哭出来,但是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因为刺激过度,她失声了。
她做了两年哑巴。两年时间,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那两年,她不断得到那个小小怀抱带来的温暖;那两年,她不断的听到那个轻轻的声音说:妹妹不怕,姐姐在。那两年,她不断的在地上划出那个让她安心的名字:尹望岚。
如今呢?如今你在哪里?眼前的,是不是你?如果是你,你怎么也会流落到这个异世界,如果不是你,那么,姐姐,你在哪里?我一直都在找你,从未停止过。
那一年的警车呼啸而来,打跨了那个犯罪团伙,也冲散了那两个相依为命的小姐妹。
分开的时候,她六岁,她十岁。
她陪她度过最恐怖的日子,她给予她最温暖的温暖。
眼前,是她的脸;心里,是她的殇。
黎明前的最后一刻是最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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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有个读者留言说一天一更不过瘾,伦家初来乍到啥都不懂,只能按部就班了啦,而且下个月初就要考个不大不小的试…苦逼的20天啃完四本书啊…存稿也不多了…我我我…我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