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进府的时候,乔君临忽然一下收住了脚,她回头望望四周,巷子里确然没有一个人。
她借故养伤期间不宜搬动,一直没有离开庄晏北的府邸。皇帝似乎也没有精力管她,只下了旨派人帮她修缮御赐的宅子,完工后让她搬进去。她高高兴兴接了旨,感激涕零谢了恩,死皮赖脸继续住在贤王府。
耳朵一动,似乎有马车的声音,循声望去,果然见不远处的巷尾拐进来一个马车。她挑挑眉——这条巷子里只有庄晏北这一处府邸,且位置不在繁华地段,平常很少有人会路过这里,这是谁家马车?
她干脆转过身去,盯着不远处驶过来的马车,那马车经过府门前停也不停,仿佛只是一辆过路车。很普通的马车,车身也比较小,是一般小户人家的家用马车。
她掠过一眼,便收了疑惑转身进门了。却没看见,风带起的车窗帘一角,一道视线直盯盯地钉在她的背影上,不过刹那,便随着窗帘的合上而消失了。
府门关上,马车走过。
乔君临看着栓上的大门,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招手唤来韦翎:“去盯着刚才那辆马车,看它在哪里停下,记得看清楚车里的人,当心些,不要被发现,那辆马车周围有人。”
韦翎惊讶地看她一眼,表情当下变的严肃起来,飞快应了声“是”便跳出墙头追出去了。
青阳看了眼追出去的韦翎,回过头来疑惑道:“老大,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普通人家的马车?属下并没有感觉到马车周围有什么人啊。”
乔君临眯了眯眼睛,眼神定定地盯在一处,缓缓吐声:“你见过有普通百姓从这里经过的吗?”
“虽然没有,但贤王府前一向不禁行的啊。”
“大家都知道不禁行,但是这里地处偏僻,寻常百姓本就不多,就算有,你几时见到过真的有老百姓敢从这里过了?要过也是绕到前面的巷子里过了。”
“可是……”青阳搔搔脖子,“万一是临时有急事呢?”
“呵呵,”乔君临冷笑一声,“你觉得马车走的很快吗?如果真有急事,更不会选择从这里走了,不管是要去哪里,从这里走都得绕路。最重要的是……”她摸摸下巴,声音忽然挑高问道:“青阳,大启的紫宗木贵不贵?”
“当然贵,还比较稀缺呢,有时候有钱也未必能买到,这得看身份地位……”青阳突然反应过来:“老大,你问这个作什么?”
“刚才那辆马车的车轮就是紫宗木做的。”
青阳忽然张大嘴:“怪不得,怪不得刚才闻到一股淡淡的涎香味,我只当是老大你熏了香。这紫宗木虽名贵,模样却不甚显眼,所以刚才属下一时也没注意到。”
紫宗木是大启的一种名贵木头,不同于乔君临在现代时见到的所有木头。表层呈灰黑色,乍一看,同普通的木材也无甚区别,只是这紫宗木自带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味道,且结实耐用,防腐防虫防潮,但由于颜色不够美观,大部分都被用作到一些不大常见的地方。但也仅限于王权贵胄使用,正如青阳所说,不是只要有钱就能买到的。
有些人买紫宗木用于做房梁横木,有些会去做私家游船,也有些,会去做马车架子。
就像刚才那辆马车。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乔君临没有说。
那辆马车越来越近时,她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息有些不同,敏感如她,太熟悉这样的气息——愤怒,仇恨,憎恶。
……
“兰儿,你确定是她?”
“就是她,她那个眼神我绝对不会记错!”
“你不会弄错吧?”
“我怎么可能弄错?当初差点毁了我的脸的人就是她。贵人,你如今成这般模样,不也有她的功劳?你忘了你是怎么跌进深渊的?”
“别说了!我怎么可能会忘!”
小小的车厢里,两名女子愤愤握拳。
一个大红衫裙,眼神暴戾跋扈。
一个一袭黑纱,从头覆到脚,看不清容貌,看不清身材。
只听黑纱裹身之人怒声道:“我怎么可能会忘!我如今变成这般不人不鬼的样子就是拜那人所赐!可笑我竟然一直找不到害我之人,今天才知道,原来就是那晚那人,现在居然摇身一变成了高贵的一品护龙大臣,而我呢!我呢!我却成了什么?是人,还是鬼?见不得人,见不得光!要不是你们出手相救,我早已不明不白的屈死了!那个贱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这人的!他到底是男是女!莫非又是她的奸夫不成!”
红衫女子听闻,眼睛立时变的更加狠厉:“哼,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我敢肯定,她就是女子!你大哥不也说了,她就是女人!哼,胆子倒是不小,欺上瞒下,这些帐,是时候要清算了!”
马车忽然变了方向,那女子眉头一皱,掀起一角窗帘,略略看了一眼外面,复又合上,向车夫问道:“怎么转了方向?”
那车夫微微侧头压低了声音道:“小姐,有人跟着。”
“哦?”红衫女子挑眉一笑,眼底闪着阴冷的光:“哼,倒还是让她察觉了。”
黑纱女子闻言,语气里略有些不满:“兰儿,大哥千般叮嘱不让我们出现,你却非要明目张胆的从她眼前过,这倒好,纵然已经如此小心,还是被她发觉了!”
“怕什么?她有本事让人跟来,可未必有本事把她的人领走了!”说罢,那红衫女子一把撩开门帘,对着车夫厉声道:“杀了!”
车夫听闻,立时扬起左手,在空中一招。
……
天色已深。
乔君临换上一身夜行衣悄悄潜出了府。
她现在可不是当初那只小菜鸟了,每日夜里几乎都在练功。
自打她进京之后,夜里几乎都未再躺着睡觉,基本上都在打坐调息。就算是养伤的这一个月,也是如此。
庄晏北家高高的墙头从此再也困不住她。
没有惊动任何人,一路上时而贴墙行走,时而飞檐走壁,来到了皇宫最生僻的一处偏门,程阳门。
无意外的躲过本就不多的巡防侍卫,她一路隐藏身影,直直朝着皇帝的寝宫奔去。
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她却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自己走的路线虽然生僻一些,却也没道理竟然没碰到一个夜巡的侍卫队。
前面就是公玉姗的易安宫了,她眼神黯了一黯,无比讨厌这个地方,却不得不经过。
只是这一刹的分神,耳边突然传来利箭的破空之声,夹杂着狠厉的罡风,呼啸而来。
她连忙扭身一避,就地滚出去几米。
火光大亮,忽闻喊声震天:
“抓刺客!”
她心中暗骂——靠,尹络宁这厮果然是只乌鸦,这特么的可真是请君入瓮了!
她抽出长剑,砍掉那些不断射来的利箭,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箭也即将到达。
“咣”的一声,她扭头一看,却是一人在她背后,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为她挡掉了那些剑。
“小六!你怎么在这里!”
“我见着老大出来,不放心,便悄悄跟来了!”
“你!”乔君临气急败坏,却也顾不上说什么。
“老大,你先走!”
“走个屁!走也是一起走!”
喊声迅速包围过来,大队侍卫向着两人袭来。
乔君临完全放开了招式,翻身,踢腿,挥剑,狠刺。
每刺出一剑,必定有血花绽放。
她打的红了眼,跟小六两人,互相背靠着背,转着方向不断去迎向那些袭来的侍卫。
“小六,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他们这是想搞车轮战,我们会被累死的,必须得想个办法脱身!”
“老大,那边有个湖,我们靠过去,跳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