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的天气都一直处于这个阶段,除了石头婶送来了一些干硬的麦麸饼子,村里几乎都没有人闲转,因此也没有到她们这破房子里来。
阿清醒过来两三次,每次端木浔都叫她合着雪水吞了些饼子。她们不是娇贵的命,因此这些伤虽然是剜心的疼,却还是挺了过来。
自打出生,家里就一直条件不好,父亲去世之后,被接到端木府去,别说是享一天半天的福,却还比从前过得不如,连府上的丫头都比她们吃住的好,而她们吃的都是馊食,住着的是柴房,从家里搬来的被褥都叫大伯娘打发人拿走了。
记得好几次实在是饿了,端木清就去悄悄偷大伯娘那只宠物狗的狗食来,母女三人一直分着吃。后来被小丫头发现告了状,姐姐被打得半死。
母亲的性格一直很软弱,或许是她坚信孝道,长来不逆,从前的端木浔也是深受熏陶。又或许是父亲违逆祖父祖母的意思娶了她,害得端木没能走进县里的劝归圈里,所以她一直觉得对不起端木家,处处都委曲求全,哪怕那些将父亲赞下的钱财全部拿走,丫头们左一句右一句的扫把星喊着,她也没有说一句半句。
“阿浔&8226;&8226;&8226;&8226;&8226;”端木清醒了过来,看到挺直腰杆站在小火塘前的端木清,担心的唤道。
端木浔转过身来,见姐姐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吐了一口浊气,走到她的身前蹲下来,方才犹如白雪一般冰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暖意,“姐姐,你要活下去,现在的阿浔只有你了。”
端木清咬了咬唇,那三天三夜的屈辱就像是扫不去的烟雾,一直将她笼罩在其中。只是想到妹妹因为此事差点被那些人摔死,便担心起来:“阿浔,你不要在去找那些人,何况已经给了棺材。”黯然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端木浔,似乎只要妹妹不答应,她就会一直盯着她似的。
然叫端木清意外的是,端木浔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态度与她说道:“姐姐,我知道,现在去找他们,无疑是以卵击石,所以你要好好的活着,等着哪一日我们姐妹羽翼丰腴,便要他们为今时的过错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端木清给吓了一跳,“妹妹,你怎么了?”她的眼里都是担忧,想要抬起手臂来试试她的额头。
“姐姐,我没事,我很好”她握起端木清抬不起来的手,“只是我现在已经清楚的认识到,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想要不被人欺辱,我们就要强大起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端木清愣愣的看着妹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的妹妹变了,出了事情不在粘着她哭闹,而是清晰理智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来。端木浔的心里却是一阵的心酸,这究竟是好还是坏,妹妹才十岁而已。
端木浔见着她又哭了,扯着那短短的袖子给她擦拭着眼泪。
“阿浔&8226;&8226;&8226;&8226;&8226;&8226;&8226;”端木清看着她又瘦又黄的手腕,那眼泪掉的更是汹涌了。
“姐姐不要哭,留着精神养身子,等你养好了我们就走,就离开这里。”这两日端木浔的脑子里越来越清晰,她记得以前母亲有些好些嫁妆,从来不动用,因为母亲说要留给她们姐妹俩做嫁妆的。
显然母亲早在嫁给父亲之时,就晓得父亲已经失去了继承端木府财产的资格,因此才把那些嫁妆留着,以后让她们体面的出嫁。
只是这些东西不止是自己记得,端木家也是记得的,大伯娘没少旁敲侧击的打听。只是这几年都没能问出个什么来,才狠心放弃,所以答应了那权贵的提亲。
母亲与父亲情深意重,怎么可能在作他人妇。从前一直听母亲说,宁嫁寒门妻,不做高门妾,她一直不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却是懂了。一面又想起母亲的言谈举止来,绝非不是寻常人家的出生,只是却也没听母亲提过一句外祖母家,因此端木浔想去投靠这个外祖母家是不可能的。
安抚姐姐睡下,端木浔拿着破瓦罐从门口干净的杉树枝上取了些雪放在里面,拿进屋子里来化雪水,然后准备去河边凿冰抓鱼,只是才出了这破败的院子,就见石头婶欢喜的给她挥着手。
她们能活下来,到底是因为石头婶的饼子,所以她还是有些感激的,只是她却总是觉得石头婶的眼里,在看她们姐妹俩的时候,总闪着一种算计的光芒。
此刻迎着她的笑,端木浔只希望是自己看错了。走上前去,就听石头婶欢喜的朝她夸道:“你到底是个命大的,又是有福气,宁郎说今晚在老地方等你呢!”
宁郎&8226;&8226;&8226;&8226;&8226;若非她提起,端木浔自己都给忘记了,她还有这样一位未婚夫婿。浅浅一笑:“多谢婶子。”
似乎为了避嫌,石头婶也没跟她说几句话,就急忙进了自家的院子。
才进屋子,他男人就一把将她扯到角落里去:“都怪你这婆子,都说还有宁家呢,要是人失踪了,宁家会不管么?”
原来夫妻俩早就捉襟见肘了,所以见着姐妹俩被端木府赶出来,成了小野种,所以便打算把她们俩养好了,卖到窑子里去。这几日端木清身子渐渐的好了起来,看着计划进行的不错,可是却把宁家给忘记了。
石头婶叫丈夫责怪,也不生气,反而责骂起他来:“你个没有脑子的,宁家现在比得从前么,都是有驴车的人家了,何况宁家小郎的舅舅听说现在是县里的大酋了,咱们盂县的酒又是贡品,听说赵大酋因此还得了幽州权贵们的喜欢,常常用牛车来接他去城里为权贵们酿酒。”
大酋是管理酿造酒的官员,从前只是京城里的大官才这样叫的,可是现在是个管酿酒的都这般叫了。
又听石头婶继续说,眼里都充满了鄙夷跟着嫌弃,“且不说她们两姐妹没有了端木家的这个依靠,就端木大姑娘失了身子,名声残败如此,宁家怎么可能还要阿浔,我看啊,今天那宁郎是要找她退婚的吧!听说宁家过一阵就要搬到县里去了,以后的日子可是飞黄腾达的,娶权贵家的姑娘做媳妇才是正经。”
听到了这话,石头婶他男人才松了口气,叮嘱着石头婶道:“既然是这样,仔细看好她们了,等着大姑娘能起来走路,我就去找买家,免得夜长梦多。”
夫妻俩说着,却不知道泥墙外面隔着一只耳朵。
想必是经历的太多,看过太多式样的人,她听到石头婶家的帮她们的用意,一点都没有生气。而且反正也他们说了,要等姐姐能起来走路,既然是这样,就叫姐姐别起来,多吃他们家一阵的饼子。
至于那宁郎么?端木浔一边朝着河走去,一边想,身上却飞来了几个大雪团,只听着那远处的篱笆里头传来一阵讥骂声:“小杂种,打死你这个小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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