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彩云翻滚,万丈金浪。
天边恢宏的宫殿乐声隆重,众神屈膝跪地,仰视着高高在身的帝王。
高高的台阶上站立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身着红色滚金丝边的龙腾帝王朝服,额头金色的璎珞珠子熠熠生辉,泠泠作响,淡淡的银色光晕笼罩周身,如墨的发丝华丽地泄了一地,黑曜石般的眼眸直视前方,惊为天人的眉间荡漾着清高的倨傲,嘴唇紧抿,腰间的盈光玉饰流苏随风微微飘逸,仙气飘然。
今天是天界的登基大典,是他天界太子龙陌萧登上王位的日子。
众神在台阶下俯首称臣,他在冰冷的台上俯视众生。
隆重的乐声悠扬婉转地飘荡在宽广无边的天界,富丽堂皇的殿宇红带交织,喜字连天,刺目的火红溢满天边,十里红妆笑欢颜。
今天除了是他的登基大典,还是他的封后大殿,那个将来坐在他身旁与他共度日夜的女人。
远远的,远方的红毯上徐徐走来一抹端庄耀眼的影子,在婢女的拥护下款款走来,火红色的云彩绸缎绣着金银丝的凤凰翩翩欲飞,金灿灿的金簪珠子在发间夺目生辉,每走一步仿佛都像走在规定好的尺寸上一般,规规矩矩落落大方,深情地凝视着前方的帝王。
北凉山上,翠绿环绕,嘤嘤成韵。
“璃儿,你要去哪儿?”一个穿着绿色烟纱裙的秀丽女子追出洞口说道。
“我只是出去透透气。”白色的纯净身影有些心虚地说道,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炫雨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这天快要下雨了,快进去休息吧,不要乱跑。”说罢,便要牵着她的手走回洞中,不由她挣扎半分。
“没事,我在洞里呆着无聊,看看雨水也挺好的。”凤瞳璃就是不肯进去,执意要站在洞口。
炫雨见软得不行,只能诱骗了,“我们进去玩玩游戏好不好,就玩幻术好吗?”不管说什么,就是不想让她在外面呆。
她完全没有那个心思,眼神时不时瞟向乌云遮蔽的天空,一心思扑在上面,摇了摇头。
炫雨循着她的眼神望向天际,眸底闪烁,心里万分不安,“你不进来会生病的,你舍得让你的陌萧哥哥担心吗?”
“可是陌萧哥哥好几天没来了,我好想他。”她恋恋不舍地望向天空,仿佛希望可以透过那些厚重的云层看见他。
“傻瓜,他肯定很忙啊,过几天一定会来的,他不是要你好好休息吗?”炫雨压着心底的那份心虚,亲切地说道。
“天界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我在这里呆了半年都闷坏了。”她似是无意地问道。
炫雨尽管有些忐忑,还是笑颜嫣然,“乖,想多了,跟以前一样,我们进去吧。”
凤瞳璃点了点有,又望了一眼天空,跟她走进洞里。
宽敞的空中光线充足,悦耳的水声滴答作响,翠绿的树叶生机勃勃地在壁上蜿蜒生长,晶莹的寒冰床散发着盈盈冷光,刺骨阴寒,精致的点心与诱人香甜的果子整齐地摆在桌上。
“休息一下,等会叫你。”炫雨笑着,帮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着她,轻哄她入睡。
凤瞳璃听话地点了点头,又说道:“我口渴,帮我倒一杯水吧。”
炫雨没有疑问,起身走到桌旁,为她倒了一杯水,扶着她坐起来,将杯子送到嘴边。
她摸着杯壁,凑过头正想喝,又不觉皱了皱眉,“这水有股怪味,怎么回事?”
炫雨有些疑惑,将水移至鼻前闻了闻,“没有啊。”确实没有,跟平时一样是从山上的井里打来的。
“不信你喝一口,尝一尝。”她坚信自己的想法,对她说道。
炫雨见她这样肯定,以为真是自己的嗅觉,轻啜了一口,在嘴里仔细地品了品,“没有啊。”
“难道真是我闻错了?可能吧!我有点困了,不想喝了,拿走吧。”她困倦地打了打哈欠,拉了拉被子躺下身子。
炫雨没有多想,放下杯子,坐在床边看着她,轻拍她入眠,渐渐地,拍的力道越来越小。
半晌,凤瞳璃从假寐中睁开眼睛,看了看炫雨紧闭的睡眼,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起身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出洞口,一道白光转瞬即逝。
她不知道炫雨为什么要瞒着她,如果不是今早从小妖精嘴里听到,她根本不知道今天是陌萧哥哥的登基大典,只是一个登基大典为何千方百计不让她知道呢?
天门的检查异常严格,各路仙人依次进入,她趁着空隙化作一缕清风徐徐飘过,站在仙雾弥漫中。
她娴熟十分地穿过复杂繁多的殿宇走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陌萧身着帝服步上王位的画面,可是走得越快,耳边隆重的音乐就清晰,脑海中的不安就越强烈,那乐声她不会不知道,那明明就是······
她又猛烈地甩了甩脑袋,驱赶走了脑中的想法,不会的,一定不是那样的,可是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她心里自欺欺人的想法已经脆弱不堪了,满目刺眼的喜庆的大红充斥在眼前,那一张张醒目的“喜”像一把把剑狠狠刺入她的胸膛,可她还是在骗自己,不是陌萧,一定不是他,一定是别的上仙举行成亲的时间和他相冲了,一定是这样的,是别的上仙。
只是她的自欺欺人未免太勉强苦涩了些,天帝登基当天谁敢娶亲,敢在这个大殿中娶亲。
她昏昏沉沉地迈着脚步靠近那个金碧辉煌,站着众多上仙老臣的庞大殿宇,坐落于万丈金浪之上霞光之中的宫殿,门外的侍卫威武地持着佩刀一丝不苟地站着。
她直直地看向殿宇中央,眸底最后一丝光也戛然熄灭,心在这一刻摔得粉碎,撕裂地彻底,在寒风暴雨中承受着雷电之痛,脚下虚软,指尖泛白,胸口阵阵撕痛窒息,嘴角白得发紫,呼吸急促。
那个曾经对她说非她不娶的男人,那个她亦用生命去爱的男人此时正站在王位前迎接着另外一个女人,只是那个女人不是她,多么好笑的一件事,前几天还在对自己浓情蜜语的男人今日就成了别的女人的丈夫,他骗了自己,瞒了自己,也伤了自己。
心口蓦然涌上一丝温热的液体,喉咙隐隐带着些铁锈般的腥味,眸底染上了朦胧的水雾,她多么希望是自己思念过多的虚幻,或是永远都不知道,哪怕傻傻地活在欺骗中也好。
她一步步痴痴地走上前去,耳边的乐声仿佛成了梦魇中的魔咒一次次折磨着她。
突然,一把把尖锐的长矛挡在她的面前,阻挡了她前进的路,“来者何人,竟敢擅闯重地。”
凤瞳璃微微侧头望着他,她此时什么也不想,只想进去问个清楚,“放我进去。”
殿门的侍卫哪有这么容易放她进去,“快滚开,否则休怪我无礼。”这么重要的时候,出了事他们可担待不起。
她指间滑动,一束白光猛然飞去,侍卫长矛一闪,直刺向她,白衣裙角飘然舞动,绸带有力地向前挥舞,下手不留余地,侍卫狠绝地用长矛在空中与她打斗着,直刺她的要害,闻声而来的侍卫越来越多,她次次躲闪愈加吃力,脸色越发苍白,身体似有些支撑不住,撑着虚弱的仙气,盈盈衣裙泛着冷光恍若锋利的刀刃般向四周迸发出冷然的白光,猝不及防,背后一阵偷袭,剧烈的力道猛然侵袭她脆弱的脊背,她仿佛听到骨头碎裂的声响,剧痛席卷全身,白衣飘逸的身子恍若折翅的蝴蝶凋零飘落。
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飘逸飞动,她回想起种种过往曾经,以前她也是这样轻悠悠地浮动在空中,自得其乐,无拘无束,那时的她只是空中一朵微不足道,卑微的云彩罢了。
“彭。”她重重地摔落在红毯之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优美的音乐戛然而止。
“禀告,这女子心存不轨硬要闯入,属下有失职守,甘愿受罚,这就带她下去审问。”侍卫随后步入,半跪在地上请求责罚。
龙陌萧远远望去,这一望令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呼吸呆滞,她还是看见了吗?自己那么苦苦阻止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吗?
侍卫急忙拉住凤瞳璃的胳膊,想把她脱离这个地方。
她费劲了全身的力气,甩开了他们的手,倔强得支撑起残破的身子可怜地站立着,望着远处的那个男人。
一步步靠近他,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向他,只是那双眸子已被消磨得黯淡无色,在他没有看见的背后,白衣上盛开出一朵朵妖冶的梅花,朵朵渗透绽放,刺目狰狞,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侍卫见天帝没有动作发令,也没有敢再动,大殿站立的众仙或疑惑,或了然,或妒恨地望着她,寂静无声。
终于,她仿佛花了一个世纪的时间走到了离他最近的距离,不远处,是他今日要封的后,她静静地笑了,是那般凄凉绝望,比奈何桥上的彼岸花还要悲怆凄冷,“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要娶她吗?”泛白的指尖指向那个穿着堪比星辰般耀眼的女人。
龙陌萧紧抿薄唇,静静地望着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凤瞳璃仰头放声地大笑起来,那笑声刺骨渗人,无比悲伤绝望,仿佛生命已经到了尽头,上天残忍地将她最后一丝光亮都收走了,她已别无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