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皇宫内。
一个穿着深蓝色服饰的太监沉稳地走进殿内,“启禀皇上,太子已到。”
雪原明放下手中的茶盏,清了清嗓子,“宣。”
雪莫离风姿卓越地出现在门口,在碎金阳光的逆光下,倒映出不真实的虚影,那出尘的脸庞仿佛是镜中花水中月般,稍不留神就会魂飞魄散,他直视着前方,步步踩着光影走来,那袭白衣明亮刺眼,仿佛能将周围的一切黑暗驱逐消散。
不等皇上开口,他就先行开口问道:“是你准许的。”他没有在句子末尾垫上问号,而是真真实实的肯定陈述。
“嗯。”雪原明也不遮掩,直白地承认了。
“你为何这样做?”雪莫离冷硬的语气完全不像是跟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交谈,像是在质问。
雪原明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失礼,起身走下了台阶,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和他面对面站定,“你也已经到了成婚的年龄,她和你论背景地位,容貌,才情都是可以匹配的,培养感情有何不可?”
雪莫离冷冷地望着他,那阴冷的目光中似乎隐藏着无数把犀利的银针,缄默不语却比说话更加令人发寒。
“我不要,既然你那么喜欢她,为何不直接将她纳入后宫,她也配得上你,对于政治扩张的作用也是一样的。”他丝毫不怕说出着狂妄之言会得到严重的惩罚,更何况还正大光明地当着皇上的面说。
雪原明对他简直宽容到了极点,不恼不怒,反而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我都这把年纪了,要是再年轻了十岁,还轮的上你?”狡黠得开着玩笑,没有半点帝王威严的架子。
“你是不是因为你府里带回的那个丫头?”他瞥了他一眼,试探性地问道。
谁知,他这试探性的一问陡然间触动了雪莫离心底那根最柔软的弦,勾起了他最原始的警惕与防备,骤然隔起了一道厚重的隔阂将他人全都挡在了外面。
“不准动她。”他的语声虽平淡出奇,但暗地里隐藏的气势不亚于惊涛骇浪,难以想象如果违背了他的警告会遭受多么严重的惩罚。
“你喜欢她吗?”雪原明还不罢休,步步紧问着,势要问出他压在心底的东西。
雪莫离不否认亦不承认,眸底不见一丝光芒流动,有的只是无边无底的黑暗狂潮,铺天盖地地奔涌而来。
“你想过要娶她为妃吗?”他不介意他的沉默,再次问道。
雪莫离的脸色越发深沉,令人胆战心惊,而皇上却还镇定自若地询问着,仿佛对此视若无睹。
“那是不可能的,无论是当下还是将来,都不可能让你娶一个天启国女子为妃,更别提是一个无学无才地位低下的野丫头。”雪原明已不复方才慈祥和蔼的神色,变得无比犀利尖锐,不留余地地斩断了后路,只留下一条死路给他。
雪莫离声色不动,淡淡地站在原地,“你觉得我真的那么听你的话吗?”
两人针尖对麦芒,嚣张的火焰在两人周身熊熊燃烧着,激烈的火花在空中肆意地噼里啪啦灼烧着。
“那我就下旨将她接到宫中。”雪原明似是在无意地说着,但那话语里的威胁却无比明了,威胁着他的软肋。
雪莫离若有所思,沉思片刻,“若我弃了这太子之位,又当如何?”他的话将空中的每寸光影空气都重重地震撼了,人人都朝思夜想争破脑袋想要得到的太子之位,在他这里却变得如尘土一般不屑一顾。
“你觉得若你舍了这太子之位,那么人虎视眈眈的人还会放了你吗?连那个天启国的丫头都难逃一死,你还要继续吗?”雪原明精准地把住他精确的脉搏,硬是将这万人瞩目的位置强压在他的肩上,不容推辞。
雪莫离肆无忌惮地笑了,笑得讽刺嘲弄,笑他的良苦用心,也笑他的思虑周到,“你就当真我会照你的意思做,非这太子不可吗?”他说得云淡风轻,满不在意。
雪原明的心底是没有底的,是有些慌乱的,那么多儿子中,那么多精明如狐的儿子中,他是个永远都解不开的谜团,层层叠叠缠绕着,团团迷雾笼罩着分不清一点,比自己还厉害无情万千分,恐怕他背后暗地的势力远远比他的预想还要强大,自己这个人人称赞的帝王,提防扫除着臣子管理着万民,能轻易看透儿子们心中的计谋野心,却惟独猜不透看不透他,连自己这个做父皇的也要败在他的脚下,这个帝王之位非他莫属。
“离儿,自古帝王无情,你千万不可有情,有了情就有了弱点软肋,父皇这是为你好,你若娶了欧凤儿有夫妻情分更好,若没有,相信她也能成为你的贤内助,会帮得到你很多的。”他苦口婆心地对他劝道着,希望能说软他的那颗心。
“你若真的喜欢那个天启丫头,大婚过个一两年娶她为妾便可。”他又退了一步,同意让他娶那个丫头。
“你的太子妃之位上坐的人就算不是欧凤儿,也应是其他国家的公主,你怨父皇无情也好,冷血也罢,生在帝王家这是难逃的宿命。”他说得话有无尽的苦涩,像是回想起自己的当初。
雪原明眯起眼睛,语声有些悲伤,“离儿,你是雪国的太子,将来雪国的王,你要为雪国的万千子民着想,要让他们安居乐业,安宁幸福,这是我们帝王的责任与承担。”
“父皇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是父皇第一次求你,去试着和欧凤儿相处一阵。”堂堂死亡竟对自己的儿子用上了求字。
“你当初对母妃也没有用过情吗?”他檀口微启,冷淡无味地问道,这字字句句间不乏沾染上了秋雨的萧条与凄冷。
这轻悠悠的一句话轻易触动到了雪原明心底的那道疤,勉强想要去掉却怎么也去不掉的疤,“你的母亲大概是我这一声唯一一个动过情,用过心的女子,我记得,她跟你一样都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初见就是如此。”
“那你又为何听信了皇后的话处死了她?”他的语声里夹杂了恨,滚滚而来的痛,多年以来一直隐忍在心上的恨迸溅了出来。
雪莫原孤独地朝那个权力至上的皇位走去,苍老的背影是那么的沧桑,瞬间老了许多,“那是她的命,也是我的命,人是逃不过命运的,我们有缘无分。”
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似乎再也不愿多谈,从他那晶莹水汽的眼底能看出,他当年是真的爱过那个女子,那个可怜薄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