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晓筱仰着头,没有动作,大概是没力气动弹了,她茫然的望着身上的人,奈何她能看到的只有那人白色的衣衫。
为什么……不怪他?
怪什么?怪庄主抛下她自己走了么?为什么?让他走的,是自己啊。
她想,庄主真正想问的,大概不是这个,而是……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吧?
陆盟主说庄主是个不会相信别人的人,陆盟主说庄主是个冷酷无情的人,陆盟主说这一切都是他的计谋而已,而她……也不过是他利用的一环。
在出了院落,见到莫雨菲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在被陆小虎拉着走过去,看见那个人的时候,她想她是错的,她想错了。
庄主确实卑鄙阴险,也很可怕,也会利用人,但有一点,他不会利用别人的感情。
就像陆小虎……
他利用莫雨菲,是因为他知道莫雨菲对他没有感情。
至于她自己……
庄主究竟是不是利用自己,她不清楚,但她唯一清楚的是,在寿宴上的那个吻,是认真的。那个人眼里的温柔是真实的,真实的让她恍惚。如果只是利用,那只能说庄主的演技太厉害了。
所以在抵达那个院落,看到陆盟主面前的那个人的时候,她明白了一些事情。
萧晓筱轻轻动了动脑袋,让那人在她头顶上轻轻蹭了蹭,她眨了眨眼,她的声音虚弱,但却显得轻柔,“你还记得……莫雨菲第一次跟着我来武林盟的时候,你在后面偷听,莫雨菲问我的那个问题么?”
轻轻抵着她的人一言不发的沉默了良久,才有了回应:“……是光明正大的听。”
萧晓筱再度眨了眨眼,也不在意他的纠正,乖乖改口:“你还记得莫雨菲第一次跟着我来武林盟的时候,你在后面光明正大的听,莫雨菲问我的那个问题么?”
——那……你真的像他说的,没有想要做的事情……和想要珍惜和保护的人么?
仰着头的萧晓筱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视线有些溃散,不过她还是望着那白色衣服,缓慢的开口:“当时……我没有回答。”
陆子幽轻轻动了动,换之将额头抵在了那人的头发上,看着近在咫尺那人虚弱的模样,他压低声音开口:“……然后?”
“我有答案。”
她的声音和呼吸忽重忽轻的扫过他的脖颈。
“……我想保护你。”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在看到他的一刹那,胸口那闷闷的感觉盘旋开来后,一点一点聚拢起来的感情。只是忽的想起了陆小虎的话,莫雨菲的话。
就那一刻,她便清楚的明白了自己的想法,那个从地牢下面就清楚明白的想法。
……她不想见到那样的陆子幽,不想他与陆盟主对立,不想他的世界只剩下黑与白。
……生人的黑,死人的白。
……所以,她并不后悔,也不怨恨。
怀里的女子在微笑着,道出这五个字的口气很轻,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轻描淡写。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怀里的这个人,带着那并不灿烂的微笑,就这样道出了她的想法,那轻柔的声音和道出的话语让他的呼吸猛地停顿了。
……
他收紧了手臂,抱住了怀里彻底瘫软的墨发女子,轻轻的倒在他怀里,将她所有的重量都倒在他的怀里,就像他经常把自己的重量压在她身上一样。她的呼吸很平稳,意外的显得安心。
他一言不发的抱紧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弯起的眼眸里,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无奈和温柔,
就像之前一次又一次那般,怀里这个人,永远能那样一次又一次的做出让他失控的举动。
你走。
在听到那人说出那样的话时,陆子幽觉得自己布下的计划,自己的冷静,像是被轻而易举的冲散。他原本打算得到证实后便与那人对立,彻底的对立,让自己清醒的明白,把他放开的人,他也再不会抓住。
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可能会被留下一段时间的打算,在与那人两败俱伤后,哪怕被留下,他也要做出决定。
可是这个人,就那样用两个字,击溃了他所有的计划。带走了所有的理智,在这人说出这两个字后,他看着那人的背影,那人的模样,先前所有的冲动和打算,脑海中所有的血腥,甚至于想要与那人玉石俱焚两败俱伤的情绪,一下子被这句话给冲散了。
很可怕吧。
明明做好了的计划,却就那样容易的被她打破。
他垂手抓住了她的手,手指相扣,宛若一个溺水者……抓住了他的浮木。
……如果是他自己,他愿意留下,哪怕与那人如何互相伤害也无所谓。
……可是如果有她,他就不愿。
……那一刻,更清楚的念头和思绪袭上脑海,让他清楚冷静的做出了最恰当的打算。
他不会在被那人抓住,不会再被那人拉向深渊。
因为他看到了另外的人,只需要看着那个人,疯狂的情绪便侵染了胸口。
他要留在另外一个人的身边,他要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哪怕被打残了无所谓,哪怕被打傻了也无所谓,他要带那个人回去,回到无尘山庄……
只要她。
不要别人。
他微笑着抱着怀里的人,漂亮的墨眸深不见底,他扣紧了她的手指。
他问她:为什么不怪我?
其实他想说的是:怪他也无所谓,因为他没打算放手了。
可在那人清楚的道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满足的闭上了眼,弯起的唇角,隐去了眼中的暗色。
……这次,我是真的抓住了。
……和十二年前不一样。
……这次他抓紧了,就不会再放了。
**
屋顶的另外一边,瞧见这一幕的两人齐刷刷的沉默的望着自家庄主把某只货抱的快窒息了的画面,皆默默的扭过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施不言从这眼前的画面收回视线,这才扭头扫了眼周围,揉着屁股站了起来,看向秦不语问:“嘿,那人呢?你放哪了?”
秦不语偏头回答:“盟主派了些弟子在周围寻,扛着带着太醒目,打晕绑起来花十两银子塞夜香桶里运出城了。”
好不容易起身微微从庄主怀里挣开了些许的萧晓筱一听这话,往后一仰又栽了回去,这次是彻底昏了过去。
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却是……
……QAQ她、她不想窝夜香桶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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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晓筱昏迷了很久,一部分是因为两边肩膀上的伤,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施不言那毫不怜惜的如同抗麻袋一样把她扛了几条街的动作,所以当脱离了危险之后,她就彻底昏了过去。
所幸的是,庄主等人没有丧心病狂真的也把她塞到夜香桶里运出城,而是另外雇了辆马车赶回了山庄。
昏迷之中的萧晓筱倒没有多大的感觉,就算有感觉,也只是感觉到那一直环绕在自己身边的暖意,脑海仍旧还是不清醒的像是处于昏迷状态,但半朦胧之际,思绪和感官却莫名清晰了起来,尤其是肩膀上传来的剧痛。
过了很久,那在船上一般晃晃荡荡的感觉消失了,那身旁暖烘烘的气息靠的更近后,她的身体便像是悬空了。
施不言撩起车帘,看着庄主把萧晓筱抱出来后,出了车厢,周围骤然一亮,随即而来的便是山庄门口的冷风席卷而来。
萧晓筱似乎感觉到了周围的冷风,寻着他怀里的暖意蜷缩了些许,陆子幽眸光微敛,萧晓筱很快便感觉到那股暖意更甚,慢慢舒展了皱起的眉头,慢慢的再度进入了梦乡。
抵达了山庄,将萧晓筱放回了床上,暖意虽然消失了,但背后所触及的却是更加柔软的床铺,所以萧晓筱很自在的从鼻间哼哼了两声,脑袋便靠上了柔软的枕头,舒舒服服的松开了那温暖的怀抱,往后仰了过去。
那人的重量从手臂上消失,站在床边的陆子幽低头望着有了床铺就抛弃了他这个临时‘小窝’的某只,微微眯起了眼。分明先从他怀里寻温暖的是她,居然敢有了新欢就抛弃旧爱(?)!觉得不是很满意的庄主大人倒也没生气,只是缓慢的俯下了身子。
细长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勾着她的衣领,黑色的外衣很轻易的便被扒拉开来,露出了里面白色的里衣,里衣也跟着再次被轻轻的揭开,手指所触及到的便是那人温润的肌肤。
他正准备继续,仔细瞧瞧那人身上的伤究竟如何的时候。
嘎吱——
门被毫无顾忌的推开,大步跳进来的人大咧咧的举着手中的东西喊着:“主子我把药膏拿来了!内服的药秦不语那小子还在熬着~要我喊人来给小小上药么……么……么……”
最后一个字的声音似乎还在房间里回荡,举着药乐颠颠跳进来的人脸上的笑容便僵硬了。
【推开房门发现自家主子在扒同伴衣服肿么破!】
【亲眼看见自家主子对一伤者下口怎么办!】
【究竟是应该站在道德那一边阻止主子!还是应该站在道义那一边上去帮主子一起扒?】
比起那些,更让施不言老泪纵横的是……
庄主!去往武林盟的这些天您究竟经历了什么!难道陆盟主那老头已经打击的庄主您已经男女不分……啊呸,美丑不分,一点儿也不挑剔的开始随便找人下口了么!虽然说小小也不难看,但耐不住她一张面瘫脸啊!庄主你说你为何要对如此面瘫呆板的木头脸下手!你说!
看着一脸斯巴达表情的施不言,陆子幽颇为淡定的将自己掀开的衣领盖了回去,冷冷的侧眸瞥了他一眼,伸出手摊开:“……药。”
施不言立刻收起表情,麻溜的上前把药递了上去,陆子幽接过药,正准备扒拉开萧晓筱的衣领给她上药的时候,突然一顿。
施不言跟着心里一紧,陆子幽偏头一看,施不言跟着抬眸,对上了自家主子的眼神。
……主子看你表情很可怕啊!很严重么?小小快死了么?是不是救不活了?他们已经这么赶了都来不及么?不能这样啊主子,咱们要尽力啊!不到最后时刻不能放弃啊!
就在施不言那双写着千言万语的眼睛的注视下,陆子幽危险的眯起眼:“……她的伤在肩膀。”
施不言顿了顿,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啊!这样!那我是不能乱看!那主子我先出去了!?”
陆子幽这才满意的轻声应了句:“嗯。”
施不言一边露出恍悟的表情一边往外走,同时也松了口气。
什么嘛,原来小小的伤在肩膀,怪不得他进去的时候庄主扒她衣服呢,原来是这样,是他误会庄主了呢……慢着!既然伤在肩膀身为男子的自己不好留下查看,那为何庄主就能留下!
……而且庄主没让自己喊人进去帮她上药,那也就是说……庄主要亲自上药咯!?
感觉自己还是明白了什么的施不言恍恍惚惚的朝着秦不语熬着药的方向走去,这一定是他思考的方式不对!
衣服被褪到了肩膀以下,衣服顺着肩膀滑下来的动作约莫是触及了伤口,让原本睡的很安慰的萧晓筱闷哼了一声,皱起了眉头,从甜美的梦乡里拉离了出来。
两边肩膀上的掌印很清晰,透着紫红,看到这一幕的陆子幽眼眸闪过了一丝暗红。他顿了很久才再度伸出手,查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两掌没伤及五脏六腑,只是废了她两个肩膀,不过却没伤及筋骨,但至少得有十天半个月使不上劲。
……
按照那人的身手,这两掌算是下手轻的了,如果再狠点,这两只手都别想要了。
陆子幽不自觉的将不知何时紧紧皱起的眉头施展开来,陆子幽将施不言送来的药倒了点在手心,随即盖上了她的肩膀。
“嗯……”萧晓筱立刻拧起了眉头闷哼了一声。
陆子幽没停手,这药要是不搓进去,等她清醒过来之后几天,骨子里头都得疼,所以他没顿,揉着她的肩膀加大了力度。
萧晓筱的额头也蒙上了薄汗,最开始肯定是疼的,疼的萧晓筱的眉头一直是皱着的,皱的紧紧的,到后来就好点了。
陆子幽垂下了眸,目光落在了萧晓筱的脸上,她的五官就像她给他的感觉一样,干净清秀并不惹人惊艳……但却透着点点温暖。额头带着薄汗,唇瓣抿成一条线的黑发女子在他面前睡的很香,脑袋侧着搁在枕头上,紧锁着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黑软的头发伴随着呼吸不时的轻晃。
陆子幽那透着凉意的手按在肩膀上,他的手指是一贯的冰凉,贴在她温暖的肌肤上,让他有种整个人都被温暖起来的感觉。
他迟疑了一瞬,还是忍不住俯下了身子,感受着那人的呼吸,一点一点的朝着那人紧抿着的薄唇靠近,垂着的眼眸里带着不受控制的迷蒙,他的另一只手撑在了床板之上,两边的发丝顺着滑落了下去,落在了那人的脸颊之上,划过了肌肤。
而正因为这细小的动作,闭着眼的人睫毛轻颤,下一刻……便睁开了眼。
……
在睡梦中,萧晓筱梦见了自己遇到了一只大老虎,那只大老虎把自己扑倒了之后,用着自己那尖锐的爪子把自己的两边肩膀都扣在地上,拿着爪子压着她的肩膀,很疼很疼,可她挣不开,就像肩膀使不上劲似的。
可是很快她发现那只大老虎并没有紧接着张开口把自己吃下肚,而是拿着爪子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在她觉得肩膀不是那么疼之后,那只老虎便低下了头,在自己身上嗅嗅嗅,像是辨别什么食物似的。
最后,它嗅到了她的脸上,那属于野兽般的气息尽数吐息到了她的脸上,比起危险的野兽,反而更像是一只大狗在自己脸颊旁拱拱拱,那属于大狗的毛发很快便划过她的脸颊,她便朦胧的睁开眼。
……
萧晓筱睁着迷茫的眼,稍稍抬起眸与眼前近在咫尺的男子对上视线后,看着他敛着眸望着自己的眼神,闪烁着淡淡眸光的墨眸望着自己,那一刻,她像是看到了一只朝着主人求疼爱求抚摸的小狮子。尽管透着危险,但却极力了收起了自己的爪牙,望着自己。
所以她抬起了手,轻轻的搭上了那人的脑袋,并不能有太大晃动的萧晓筱只能抬起手,搁在了那人的头顶,掌心是那人柔软的发丝,她无意识的……轻轻的揉了两下后,手腕便顺着头顶滑落,垂在了一旁,落在了床板上的那只手上。
滚烫的指尖错触及的是冰冷的手背,她轻轻收拢的五指,再度合上了眼。
……
……这只野兽的手上,没有毛啊。
……
相反陆子幽这边,被这一连串的反应弄的直接愣住了。
萧晓筱突然的睁眼让他怔了一下,不过他没继续动作,也没退开,只是看着那人。看着那人仍旧没有多少表情,甚至有些虚弱的脸,那一刻那人所有的表情和细微的动作都能清晰的映入他的眼中。
他没在那眼里看见惊讶和错愕,也没看见其他的,只是看见那双淡漠的瞳孔里渗出了笑意,下一刻……他便被她抬起的手,揉了揉脑袋。
……这个,宛若安抚和宠爱的动作。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她这个动作的意思,头顶上的手便滑落,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顿了很久,没再继续凑过去,而是起身回到了床边,他蹲下身子,低头。
看着那轻轻抓住他手背的手,纤细……冰凉……似乎只要轻轻一动,就可以挣脱开来。
他敛了敛眸。
手轻轻一转,那只冰凉到让人忍不住挣脱的小手,落在了他的掌心,他缓慢的收掌,握住了那只手。
这一次他低下了头,没有丝毫的停顿,吻上了那纤细的指尖。
那眼神渗着笑意。
宛若得到了自己……最好的宝物。
*
萧晓筱是被渴醒的,再度醒来的时候,对上的又是一张俊脸,不过这次与上次的不同,萧晓筱眨了眨眼反应了许久,这次可能是睡够了,所以比上次要清醒些许。
这次眼前的那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便退了回去,举起了手指停在了唇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即低头看了眼身旁。
萧晓筱顿了顿,这才顺着自己的旁边看过去,一下子便瞧见了靠着床边睡着的庄主。
庄主!
萧晓筱顿时瞪圆了眼睛,惊措的抬眸看向了秦不语,秦不语这才在她旁边蹲下身子,抵着她的耳边轻声解释:“我来看看你身上的伤如何了,看来没什么大碍了。”
萧晓筱迅速的看向庄主,又看了看他。她疑惑的不是秦不语刚刚的动作,而是庄主怎么在这?
秦不语大抵也看出来了,迟疑了一瞬,还是给她解释了一下:“我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你抓着庄主的手,因为你伤在肩膀,庄主大抵是怕用力挣脱牵扯了你的伤处,便没挣开。”他顿了顿,再次补了句:“你睡了一天一夜,庄主也守了你一天一夜了。”
秦不语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也没顾听到这话的萧晓筱是什么表情,扫了眼萧晓筱的唇瓣,他转头取了桌上的竹筒递到了萧晓筱的唇边,约莫是早就想过萧晓筱肩膀上的伤起身不便,竹筒里装着的白粥,上面插了一根空心的杆子当做吸管。
萧晓筱正觉得喉间干干的,肚子也空空的,就没客气,就这喝了几口。秦不语这才继续开口:“你睡了一天一夜,等于少喝了三顿药,我稍后会让施不言把药拿来。”
秦不语说完,就把竹筒搁在了床边,朝着她点头笑了笑,径直便走了出去。
三顿药……
三顿药……
那是必须一顿不落的饭么!?还能这么算的么!?慢着你回来!咱们重新算一下行不行!
萧晓筱恍恍惚惚的望着秦不语干脆利落离开的背影,很想问出这个问题,不过奈何秦不语的架势很果断,让她没来得及问,再者便是身子还是很虚弱,使不上劲,就没急着开口了。
秦不语的离开让房间重新陷入了安静,身旁那平稳的呼吸声这才清晰起来。
萧晓筱侧头看了过去,男子精致的容颜因为安睡而显得宁静且美好,但即使处于宁静的睡眠状态,他的气息也强烈的侵占着周围,但相比之前,比起危险,却多了几分安心。
——我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你抓着庄主的手,因为你伤在肩膀,庄主大抵是怕用力挣脱牵扯了你的伤处,便没挣开。
——你睡了一天一夜,庄主也守了你一天一夜了。
她突然想起了秦不语刚刚说的话,她的目光便落在了自己的手上,肩膀虽然抬不起来,但胳膊以下却稍微还能动,但却晃动不大。抓着那人的手已经有些发麻,但力道却没有变。
她看着自己抓住对方的那只手,缓慢的抬起另一只手,用着仅有的一丁点的力道朝着他的手腕摸去,然后……轻轻一推……
自己抓着他的那只手,轻而易举的被推开……
她的力道没变。
所以什么‘庄主大抵是怕用力挣脱牵扯了你的伤处,便没挣开’压根就不可能。
那一刻,她的心轻轻颤了一下。
嘎吱——
待她还没来得及仔细深究的时候,房门再度被人打开,身旁睡着的人似乎也因为这动静睁开了眼,他呆在她的身边窝了一天,随后困意袭来就睡着了,看着窗外打进来的光线明显已经亮了,虽然睡着的地方很不好,但不得不承认,他从没有睡得如此安心过。
……梦中,没有一丝黑暗和冰冷侵袭,只有一个让他安心的气息萦绕在身边。
不过在他醒来的时候,那股气息却淡了些许,他睁开了眼。
听到开门的声音便立刻看了过去,开门走进来的是施不言,踹开门的脚还停在空中,在他的怀里端着一个有一般的碗三个大的碗走了进来,那应该就是秦不语所说的药了。
萧晓筱顿了顿,视线被引开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低头看去。
她的手还保持着刚刚按着庄主手腕推开的动作,她睁着眼与庄主的视线对上后,她陷入了沉默。
……她觉得她再一次见到了终极。
陆子幽的目光从萧晓筱再度陷入面瘫的脸上移到了自己的手背上,原本应该落在手心的手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爪子覆盖在自己手腕上,那明显推开自己的动作。
萧晓筱望着垂着眸同样陷入沉默的庄主,她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她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奈何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陆子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扭头,看向了身后的施不言,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刚刚走进来简直不能再无辜的施不言:?
陆子幽并不知道之前的情况,所以轻而易举的便理解成了,正因为自己抓着她手动作而疑惑的萧晓筱听到了突然开门的声音,所以一下子推开了自己。
萧晓筱:“……”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感觉自己逃过了一劫!
萧晓筱立刻抬头,看向施不言开口:“那是药么?”
一开口,萧晓筱自己都愣住了,那喉咙发出来沙哑的声音又虚弱又难听,萧晓筱呆着愣了好一会儿,努力的清了清嗓子最后却皱起了眉头,喉间的不适很明显了。
不过显然眼前也听到了声音的两人压根就没有太大的反应,似乎并不介意,施不言从桌边扯了个椅子过来搁在了床边,然后将怀里的药放在了椅子上,小心翼翼的偏头看了眼庄主,这才看向萧晓筱解释道:“嗯,秦不语让我送来的,他跟我说了,要盯着你全部喝下去才行。”
说着,施不言便将盖子掀了开来,顿时,那股中药的苦涩的味道扑面而来,硬生生把施不言呛出了三米地,拎着盖子靠着门的施不言捂着鼻子闷声道:“我去!这味道……这特娘的要熏死个人啊!”
施不言那瞪圆了眼睛怒视着那碗药的架势就跟个他一代大侠没死在敌人手里,没想到今日今朝竟然被熏死在了一碗药前!
“……”萧晓筱拧了拧眉头,味道确实有点重,不过也算不上很难闻吧?不过是普通的中药味道罢了,萧晓筱抬眸疑惑的看向施不言。
没他说的那么夸张吧?
“他基本没受过什么内伤,也没生过病,所以没喝过这种药,用的也都是外敷的。”陆子幽伸出手,手背在碗边碰了一下,试了试温度,是温的。
无尘山庄外敷的药她见过,也闻过,属于那种沁凉的药膏,带点花瓣的香味,自然与这个截然不同。
萧晓筱这才明白过来施不言为何那么大的反应了,她看了看碗,又看了看门边苦大仇深如临大敌望着那碗药的施不言,她清了清嗓子,用着那仍旧有些难听和沙哑的声音轻声道:“药我会喝的,你不用守着也可以。”
“小小……”施不言顿时感动的朝着她看过来,感动的吸了吸鼻子,随后被熏的翻了翻白眼,连忙再次用手捏住鼻子。这次他拎着盖子两步就跳了进来,把盖子往屋里桌子上一扔,两步又跳回了屋外,立刻开口:“那我待会来拿碗!现在先走了啊!债见!”
这次,他‘啪’的一声带上门,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赶紧去找秦不语问问清楚,是不是什么药都这个鬼味道,要是这样,他以后受了重伤宁愿痛死,也不要被熏死!
萧晓筱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了那碗药上,那碗药已经落在了那如玉般的手中,陆子幽朝着她伸出另外一只漂亮的右手:“来,喝药吧,我扶你起来。”
一手端着药一手朝她伸出手的庄主看上去亲切又温和,俊美非凡的脸上带着笑意,哪怕是那身一天没换的白色衣服也衬得如雪般柔和,举止更是透着慵懒和随意,目光透着温柔和笑意。
如果是之前的萧晓筱,一定是毫无察觉的乖乖让他扶起,但看着那只手,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挣扎的自己起身道:“我自己也可……”
她只是肩膀不能动,又不是瘫了,所以应该是可以起……
话还没说完,腰间就一麻,脑袋刚离了枕头的萧晓筱便气力再失,整个人又跌了回去。
陆子幽从容的俯下身,笑眯眯道:“看吧?果然没气力了,还是得我扶你吧?”
萧晓筱:“……”
她憋屈的抬起眸,重新对视上这会儿俯下身子像是准备扶起她的男子的瞳眸时,想要开口反驳的话语便被吞了回去——那垂着眸抵近的模样,和俯下身的动作及那容颜,让她脑子恍惚了一下像是闪过了一个类似的画面。
不过没给她多想的机会,扶着她后颈的男子便让她抬起了头,俯下身子的男子动作虽不熟练但颇为轻柔的将手中比巴掌还大的碗送到了她的唇边——
那苍白到毫无血色,轻轻抿着的唇边,看上去虚弱,却更加的无害和冷漠。
陆子幽的视线转也不转的盯着她的唇,低低的说了声:“张嘴。”
萧晓筱微蹙着眉这才张开了口,很给面子的准备喝下一大口的时候,药汁刚一入口,便让她不得不即使的再度闭上了嘴,只能抿上一小口就往后缩了缩,但事实证明不管是大口还是小口,苦涩的味道已经在唇齿间蔓延,苦的她当即就紧紧抿起唇,狠狠的吞咽了一下。
陆子幽扬了扬眉,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望着萧晓筱的反应:“……这么苦?”
抬眸便发现陆子幽眼睛定定的望着自己维持着那个动作,萧晓筱缓了好一会儿才将口中苦涩的味道强忍了下去,她摇了摇头,将脑袋凑上前再度朝着那碗药靠近,顺着碗沿又喝了一大口,正准备一次干了的时候,嘴边的碗却突然被人拿了开去。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后颈上扶着她的力道就突然松开,再次跌回了枕头上的萧晓筱还没来得及动弹,就被男人突然抽出来的手轻轻摁住了额头——脑袋被迫压入了柔软的枕头内,下巴被迫扬起,嘴里含着的药汁顺着喉间就滚了下去,甚至于险些被呛到。
喉间满满的都是苦涩的药汁,萧晓筱连忙慌乱且艰难的将喉间的药汁吞咽下去的时候,那扣在自己额头上的手便施加了力道,她微微睁大了眼,便看见了那缓慢俯下的白色身影自上而下的朝着她笼罩而来。
带着那股干净却透着侵略性的气息扑鼻而来,那垂着朝着她看过来的墨眸十分的危险,透着晦暗不清的神色,像极了潜伏在黑暗里随时准备跃出将猎物脖子咬断的野兽。
而她只来得及感觉到那股危险的气息时,下一刻那透着点点凉意的薄唇便覆盖在了她的双唇之上,并不是一触即离,也不是蜻蜓点水。
在双唇相贴的同时就陷入了僵硬的时候,陆子幽已经感受着她变得絮乱的气息,舌尖也灵活且轻而易举的撬开了她的唇瓣。满满苦涩的药汁味从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女子口中传来,可他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似的,随意且慵懒的享受着。舌尖轻轻的卷着她的,扫着她口腔里苦涩的味道,直到她的唇齿内只有酥麻的触感。
萧晓筱几乎是完全的呆住了,下一刻便立刻屈起能动的双腿开始挣扎,想要从那柔软的床铺里爬起来,奈何被轻而易举的镇压。
不过这一举动并不是没有用处,至少让压着自己唇瓣慢慢品尝的人退了开来,口中的药汁大部分被她慌乱之际吞咽进了肚子里,而一小部分则因为被突然的袭击而残留在了唇边。
而似乎这点药汁也没有被浪费,被压在床上的女子双颊泛红气息不稳仍旧被扣着额头扬起下巴,原本苍白的唇瓣此刻被吻的有些红肿,男子并没有急着退开,而是在看见女子这个模样以后,笑着低头再次将她唇边残留的药汁一点点的舔尽。
当那舌尖从她的唇瓣上蹭过,还勉强保持着清醒的萧晓筱顿时觉得自己还不如一直昏过去算了,那再度从脚心往上窜来的无力感让她无力的闭上了嘴,她很确定那不是因为之前庄主点的穴道的原因,至少自己那嗡嗡作响让她混乱成一团搅成浆糊的脑袋让她完全清醒不过来了。
……表示完全没接触过这些的我等平民实在承受不来!
萧晓筱觉得现在的情况就感觉自己跟个韩剧里的女主角似的,还是那种得了重病活不久了那种!
感受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终于消失,搁在自己额头上的那只手从容的再次挪到了她的后颈将她扶了起来,此时此刻的那只手乖巧温顺的就跟它从始至终就只是做了这样该做的动作一样。
将她再次扶起后,陆子幽从容不迫的端起了另一边搁置了一会儿的药碗,他笑眯眯的开口:“确实挺苦,不过该喝的……还是得喝,继续喝吧。”
……
萧晓筱表示自己一向承受力都很强,就是差点被揍的半死,被喂了药酒,被关入牢里,被毒箭扫过都没怎么被吓到的萧晓筱表示对于阴晴不定的庄主大人她果然还是得多准备几条命!因为实在承受不来!
望着陆子幽笑意满满的那张漂亮容颜,萧晓筱的脸色从白转红,从红又转白,这么来回变了两次,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脸色总算是平静了下来,这才张口,麻木的将那苦的让人掉眼泪的药汁面无表情的喝了下去。
搁在后颈上的手又轻轻的把她放了下去,后脑勺再度接触到了柔软的枕头,困倦的感觉袭来,让她合上了眼。滑到肚子上的被子被拎着盖回了身上,将碗放回了身后的桌子上的人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回来,那人伸过来的手放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着。
被子盖着周围,暖意一点一点的席卷到身上,身旁的人似乎又低下了头,脑袋搁在了她的手边,微微吐出的热气就洒在自己的手边上。
很奇怪,刚刚明明还很清醒,因为这个人的气息,刺激的她整个人都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
可是就在此刻,同样因为这个人的气息,这个人的触感,让她慢慢的松懈下来。
那药汁的味道似乎还在唇齿间荡漾,在在她脑海徘徊的却是另外的感觉。
伴随着这让人安心却又危险的气息,清楚却又模糊的感觉,她无法抵抗的再度陷入了梦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题外话------
小剧场:
庄主大人:想保护我……
萧晓筱点点头。
庄主大人:那就是喜欢我了。
萧晓筱眨眨眼。
庄主大人伸手拎起她的后领,无情拖走:既然你喜欢我,那我也喜欢你好了。
萧晓筱歪了歪脑袋:……?
庄主大人:走,滚床单。
萧晓筱:……(完全不给解释机会被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