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十三年,秋。
这是楚悠穿越到南诏国的第四年,而她现在的身份是相国府庶出的二小姐,慕容悠。
大清早,透过窗瞧屋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是笼上了雾色的纱帐,看这样子,过些时辰雨便要下了。今日,是慕容悠十六岁的生辰,而她早就已经计划好游船之事,即便是雨天,也无法阻挡她泛舟的兴致。
与平日里一样,慕容悠携了胸无城府的紫烟与她同行,而心思慎密的紫陌留在府上周旋。这两个丫头自然不是先前府上的人,而是苏弥为她精心挑选送到她身边的,负责照料她的起居,同时保护她的安全。
一顶黛青色的软轿在弱水旁缓缓停落,弱水是一个天然人工湖,这里水质清冽,风景如画,是泛舟的绝佳之地。慕容悠素手掀起轿帘,有些慵懒的走了出来。她今天梳着简单的流云髻,斜插着一根海水纹青玉簪。身着一件黛青烟罗衫,下罩雾色暗纹散花裙,衬着她娇小的身形,远远望去,仿若误落凡尘的仙子一般。紫烟跟在她的身后,向岸边苏弥提前为她准备好的游船走去。这船亦是苏弥派人精心打造的,船体看上去是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金色的船身雕工精细,着实让慕容悠赞叹不已。
“参见门主。”她一上船,一干人等纷纷行礼,慕容悠微微一笑,摆手示意众人起身。不错,她不仅是相府的庶出小姐,同样也是最令朝廷头疼的眼中钉的沉门新任门主。
而这要从慕容悠的身世说起,她的生母苏染衣本是帝京第一楼扶醉楼的当家花魁,二十年前曾经一舞倾城,名满三国,无数达官贵人倾慕于她,连当今圣上也有意纳她为妃。而当时的她,却做出了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决定,委身于当时已有妻室的新科状元慕容安为妾。而自从苏染衣嫁入慕容府后,慕容安的官运便开始畅通起来,从小小的状元到今日的相国,人们只道是慕容安才华横溢,年少有为,却无人知晓这是苏染衣暗中利用沉门这层关系为他穿针引线,才有了这无上荣华。
只是,楚悠穿越过来的第二年,苏染衣便自缢了,那个雪夜,慕容悠将自己关在房里陪着那具冰冷的尸体一整夜,泪水侵湿了她的衣襟结了冰,她都不觉得冷,身体再冷也寒不过心。无人可以明白,对于自小便是孤儿的楚悠来说,苏染衣这一年多年给予她的爱是她此生从未感受过的温暖。遵从母亲的遗愿,慕容悠去了扶醉楼,经过层层试探,她终于见着了大名鼎鼎的扶醉楼楼主,也是沉门目前的掌舵人的苏弥。
从苏弥口中,慕容悠了解了。沉门是个隐秘的江湖组织,经营青楼,酒馆,茶坊,金饰……总之几乎各个行业都有所涉及。他们不仅在南诏形成了垄断行业,在聆风和北燕也有连锁店铺,可谓是商界的龙头,富可敌国。有如此雄厚的财政基础,再加上门人自身非常人的异能,一般人都不敢轻易招惹沉门。
因沉门总部在南诏国内的,又是帝京这个敏感的地带,一直是皇家难以拔除的心头刺。只是沉门迁入帝京以来,一直安分守已做着自己的生意,皇家又不能无端责难,只能一直放之任之。而扶醉楼没几年便发展成为了帝京第一楼,达官贵人的销金窟。这里的姑娘大多是本门中人,魅族女子本身就擅长媚术,借此沉门更是掌握了许多朝廷重臣的隐秘。
苏弥生性淡薄,待人一向不温不热。可却对她这个新任门主却极有耐心。亲自教她武功,甚至将自己独创的内功心法毫不保留的倾囊相授。虽然苏弥名义上是她的属下,可在慕容悠心里,早已将他视为兄长亲人。她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他从不拒绝,这次,也不例外。
踏着檀木台阶,慕容悠走上船舱的阁楼。远远的便瞧见窗边负手而立的苏弥,白衣胜雪荣光无限,她不由的停下脚步将他细细打量一番,那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双褐色的幽眸格外引人注目,如玉的肌肤似乎比自己这个女子还要细腻白嫩,明明是个男子却让慕容悠不自觉的想到美这个字。察觉到被人偷窥的苏弥突然转过身来,慕容悠目光也不闪躲,直直的对上他的褐眸,两人相视一笑。
“本想找个清静的地为你庆生,却不料撞上了这么一幕好戏,可真是扫兴!”苏弥望着窗的对面淡淡的说道,有些不悦。
闻言,慕容悠疑惑着上前,透过窗向对面探去。却不由吃了一惊,本以为自己这艘船已经是绝版了,没想到对面这艘毫不逊色,而斥重金造船之人必定是极爱自己心上人的。
比翼双飞状的船身两翼,用烫金字写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样的告白,换做任何女子都会被打动的吧,慕容悠突然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可以得到心上人这般宠爱。
“那是莫遥的船。”苏弥淡淡的一句话却勾起了慕容悠更大的好奇心。莫遥,战功彪斌的少年将军,帝京里关于他的传闻不绝于耳,她自然也听说过一些。虽说这少年是武将却才华横溢,琼林宴上曾让状元自愧不如。就这样一个惊采绝艳的一个男人,不知是多少帝京少女心中的梦中情郎。却原来,他一直未娶亲是因为已有心上人。
“他的意中人,不会是那个帝京第一美人吧?”慕容悠歪着头,揣测道。苏弥不答,而是漫不经心的推开窗,让慕容悠能看清对面船舱内的一对璧人,对面窗子大敞着,慕容悠一览无遗。因两艘船隔得很近,连对面人的谈话也顺便听了去,而这个位置又不会轻易被人察觉。
“芙儿,我只问你一句,你心中可有我?”慕容悠听这声音如清冽的甘泉,格外舒坦,抬眸纵是一惊,这个莫遥倒年轻的很,一身天水清雨丝棉锦袍,白皙的脸上棱角分明,隐隐透着些许温柔,而温柔中又带有几分凌毅,与她想象中叱咤沙场的一代名将可相差甚远。
而被他从身后环抱住的女子,身姿曼妙,穿着水蓝色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彩绣蝶纹月华裙,她发若乌云,蛾眉扫月,生来一幅娇媚之态,梨涡浅笑,尽显倾城之姿。原来慕容悠所料不错,这果然是那个美名远播的帝京第一美人,当朝太傅的嫡长女,穆醉芙。
穆美人靠在莫遥的怀中,神色有些复杂,许久才为难的开了口,“阿遥,芙儿知道你的心意,只是你也知道,除了漠哥哥我心中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对不起。”
好像对这个回答一点也不意外,莫遥自嘲般的扯了扯嘴角,将怀中的女子圈的更紧了些,不再开口。
“这倒是有趣了,第一美人儿倾心的人竟是南宫漠。”苏弥半眯着褐眸,眼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听他提到南宫漠,慕容悠也是一愣,这个穆美人可真是福气不浅,连名满京城的漠王殿下也与她有所瓜葛。只是,与她何干?她只是有些惋惜,这莫大将军煞费苦心却还是被无情拒绝了呢。
“襄王有心,神女无梦。”听到这里,慕容悠轻叹一口气,也无心探听别人私事,抬手正要合窗,却听见一声尖叫。
“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