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阁内,燃得正旺的一炉炭火被安置在离床榻最近的位置,床榻上,盖着锦被的苏岚烟不安的躺在那里,嘴里不时发出一句没人能听懂的现代话,在安氏听来,那是高烧中的胡言乱语。
苏岚烟每说一句,安氏的心就更痛一分,若不是自己太过软弱,烟儿怎会受这般折磨。手里的锦帕被安氏揉了揉一遍又一遍,上面的梅花早已被她揉的不成形。
月如端着药汤进来时,正巧瞧见安氏偷偷抹泪,月如将汤药放在桌上,劝慰道:“夫人,小姐洪福齐天,又有京城最好的大夫医治,想来用不了几日小姐就会好起来,倒是二夫人脸上的伤,大夫说了,没结痂之前是万万不能沾了泪水,夫人,您可要保重身子啊!”
月如的话句句提醒着安氏,若没了这花容月貌,只怕在这将军府中的日子只会越加艰难。
安氏点点头,仔细抹去眼里衔着的泪水,此时月如已经将药汤端到床榻前,用白瓷羹匙舀了半匙深棕色的药汤,小心翼翼的往苏岚烟嘴里送,昏迷中的苏岚烟闻着嘴边那极苦的药汤味,下意识的咬紧牙关,这样,月如手里的药汤怎么也无法喂进去。
安氏在一边看得心急,她将月如手里的药汤端了过去,说道:“月如你扶小姐起来!”
月如点头答应,走到床头,双手小心的扶起躺在床榻上的苏岚烟,让苏岚烟的上半身躺在自己身上,安氏用盛着药汤的羹匙强行撬开苏岚烟不带血色的嘴,将药汤小心倒了进去。
那汤药刚进入苏岚烟嘴里,苏岚烟立刻被呛的咳嗽起来,嘴里的药汤因咳嗽的缘故全数喷在安氏的脸上,头上。
月如立刻用锦帕去擦安氏脸上的药汤,眼睛突然瞥见安氏头上沾了药汤变成黑色的银质发钗,惊道:“夫人,这药有毒!”
闻言,安氏吓得手一抖,盛着药汤的瓷碗匡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深棕色的药汤洒了一地。
整个屋子里立刻弥漫着一股药汤的苦味。那苦味里还夹杂些许酸涩味道,若不仔细闻,还闻不出来。
“月如!”安氏脸色惨白,她惊恐道:“这药可是你亲自从大夫那抓的?亲自熬的?”
月如双膝跪地,急忙答道:“夫人饶命,这药确是奴婢亲自从大夫那抓的,也确是奴婢亲自熬的,奴婢守着药煎好送来的,不曾有丝毫怠慢,奴婢与小姐自小一快长大,小姐待奴婢如同亲妹妹,奴婢是万万不能陷害小姐的,夫人明察啊!”
“你先起来!我并不是要责怪你!”安氏心里清楚,这药里的毒只怕是柳氏做的手脚,只是安氏想不明白,自己已经毁去容貌,从此对柳氏再无威胁,为何柳氏还要在烟儿的药里下毒?难道是那日烟儿的气话?但柳氏明目张胆的下毒,她就不怕将军知道?
思量再三,安氏对月如说:“剩下的药材你拿一份去偏远的药铺让那里的人看看,这里面究竟掺了什么!再去找大夫重新抓些药来。千万小心,别让大夫人的人瞧见。”
“是!奴婢明白!”月如起身,退了出去,安氏轻轻抚摸着苏岚烟惨白的面容,想到刚刚自己强行喂药,后悔不已:“烟儿,为娘差点害了你啊!”
傍晚时分,月如将重新抓来的药煎好后端了过来,又将门窗关上,这才对安氏道:“夫人,药铺的人说那副药里有让人吃了慢慢变哑的草药,这药是奴婢另找大夫抓的,亲自守着煎好的!”
安氏点点头,道:“你去喂给小姐喝下!”慢慢变哑?柳氏,你好狠的心!烟儿对你恭敬有加,你竟想要烟儿变成一个废人!安氏紧紧捏着手里的锦帕,背脊惊出一身冷汗。
月如学着安氏之前的样子,小心撬开苏岚烟的嘴,将手里的药汤一点点喂了进去。
两天后,在月如以及安氏亲自照料下,苏岚烟渐渐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看着趴在床边衣不解带连着照顾自己好几日的安氏,苏岚烟心里很是感激,前世是杀手的她,从来不知道
母爱是何物,重活一世的她,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一定要护眼前这位柔弱妇人的周全。
苏岚烟抽出手,慢慢掀开锦被,唯恐惊扰了安氏。
但苏岚烟再小心,安氏还是醒了。
“烟儿!”安氏看着醒来的苏岚烟,情绪显得异常激动,“你终于醒了,可急死为娘了!”
“娘亲!烟儿没事!”重生的13号继承了苏岚烟所有的记忆,身为苏岚烟的13号,对于安氏,这个相依为命的娘亲有着莫名的好感!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安氏握着苏岚烟的手,慈爱的看着苏岚烟。
“娘亲!你的脸……”安氏漂亮的脸颊上,一条狰狞的伤疤无情的摧毁了那副漂亮的容颜。苏岚烟伸手要去摸那已经结痂的伤口,却被安氏拦下。
安氏正了正身子,道:“娘亲无碍!你饿了吧,娘亲煮了粥,你可想吃?”
“嗯!”苏岚烟乖巧的点点头,松开手,让安氏离开。
安氏刚走,苏岚烟立刻唤来守在门外的月如:“月如,娘亲的脸是怎么回事?”
月如见到苏岚烟醒过来,本是极开心的,却听苏岚烟问及二夫人的脸,一时愣住了,二小姐的脾性她是知道,从来软弱的二小姐即便知道二夫人脸上的伤是如何来的也无济于事。
不过,既然二小姐问,作为奴婢的她,也只能如实说。
房间里灯火忽明忽暗,亦如苏岚烟的脸色,苏岚烟十指捏着拳头,握的咯吱作响:“很好!”苏岚烟咬这牙,一字一顿道:“总有一天我要让她们血债血偿,生不如死!”
“大夫人,苏岚烟醒了!”流云小心的看着大夫人的脸色,唯恐大夫人生气。
大夫人柳氏倚坐在软榻上,从果盘里捡了颗剥好的杏仁放进嘴里,随口问道:“采青,这两日你可瞧见那丫头喝了大夫抓的药?”
采青停下手里活,走到大夫人跟前,答道:“瞧见了!奴婢日日守着呢!”
“那就好!”大夫人微露喜色:“快年关了,将军应该快回来了,不知道将军回来看到不会说话的丫头和那毁了容貌的贱人会作何感想!”大夫人杏眼一挑:“若是将军回来,你们可知该如何说话?”
采青与流云对视一眼,道:“自是那二夫人自己弄伤了脸,二小姐因天气寒冷受了风寒,大夫人又命奴婢去请了最好的大夫为二小姐诊治,可二小姐总是不见好,如此便坏了嗓子!”
“很好!”大夫人端起桌上的茶杯,小抿一口道:“过两日妍儿便回府了,大小姐的香榭阁,可命人收拾妥当了?”
采青立刻抢道:“大夫人放心,大小姐的房间可是奴婢亲自收拾妥当的!”
“嗯!”大夫人赞赏的点点头。流云瞪了眼采青,心里很不服气,明明是两人一起收拾的,这下可好,功劳全部采青领了去。
流云心里很不舒服,可面上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悦,反而夸赞道:“采青听说大小姐要回府了,昨晚高兴的睡不着,半夜里起身去帮大小姐收拾的屋子,采青可是心疼大小姐心疼的紧呢!”
流云的话算是说道采青的心坎里了,采青借着流云的话顺着往下说:“大夫人与大小姐待奴婢不薄,奴婢只是尽点绵薄之力罢了!”
大夫人像是乏了,单手撑着头,淡淡道:“采青,你的心思,本夫人心里有数!待大小姐回来,欢喜了,我定会赏你!”
采青完全沉浸在即将得赏的雀跃里,根本不知自己已经钻进了流云给她设计好的圈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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