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阿诺！”见报信之人快要断气，轩辕煜连忙叫了几声那神色明显不对的人。只是闻人诺就像是个行尸走肉一般面色恍惚双眼空洞的根本听不见他的叫声，只是那双手却越来越用力，连指节都泛了白。
皱了皱眉，轩辕煜一用力就把衣衫撕断，获救的报信之人感激涕零的谢恩。——呜呜，娘，孩儿要回家，将军大人好可怕啊！
“阿诺。”见闻人诺依旧麻木着站在那里不动，轩辕煜略微提高了声音再次叫了一声，得到的依旧是闻人诺的无声。这让轩辕煜有些急了，这症状，莫不是打击太大失心疯了？
“陆风，拿杯水来！”
“属下遵命。”一直站在那里当木桩的严肃男人领命立即从旁边茶桌取了杯水上呈给轩辕煜，只见轩辕煜拿了茶杯直接往闻人诺的脸上泼去。
被泼了一脸水，闻人诺浑身一震，那失去了焦点的双眼开始渐渐恢复了少许的清明，就和刚睡醒的孩童一般，呆愣愣的转动着眼珠子看向了破碎的轩辕煜。
“……轩辕？”
“醒了？醒了就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怎么了？是因为那个顾瑾瑄？”闻人诺在听见顾瑾瑄死讯后才这般痴傻这件事他还是看得出的，所以，阿诺喜欢的既不是美艳的顾凝雪也不是秀雅的顾凝碧而是那个痴傻顾瑾瑄？
“顾瑾瑄，顾…瑾…瑄……”一开始就好像不认识似得把这三个字在口中念了一遍，却渐渐的，声音低了下去恍若梦呓，一个字一个音含在舌尖，颤颤的扩散出无人能知的苦楚。
是了，原来这真的是爱。不因时间长短而丈量深浅，不用相处多少来衡量轻重，只是对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于是便爱了。他怎会如此愚笨？竟会到此刻才明白过来。明明之前那些不同已经让他的情感昭然若揭了啊，他却全部无视了过去，固执的不肯看清自己的心。
现在呢？守着她的回忆冰冷到死？不，不可能的，她如此明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去？她那么讨厌丞相府啊，怎么可能容许自己死在那个地方？是了，按照她的性子，定然是趁着这次机会假死逃脱了，一定是的。
就像是说服自己一般，闻人诺不管这个可能性有多么不能确定他还是如此坚信着，因为他无法承受失去的痛楚。世上最悲哀的并不是我爱你却只能失去你，而是失去你才发现我爱你，因为连告诉你我究竟有多么爱你的权利都被死神残忍的剥夺了。
“轩辕，我要去找她。”
轩辕煜一愣，起先并没反应过来闻人诺的意思，待反应过来后就反射性的想阻止，却在目光对上闻人诺的眼睛时，阻止的话语怎么也无法说出口。他的这个朋友啊，还是第一次露出这种脆弱的表情，好似只要他阻止，这人就会失去活下去的所有意义。
所以，怎么能阻止？
幽幽的叹了口气，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啊，就连阿诺这种人竟也因此变得这般脆弱，所以自己才不沾染呐。“去吧，但是答应我，只有一年，不管你找得到找不到，这个国家需要你，我轩辕煜需要你。”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闻人诺一言不发的就转身离开了，自此，将军府开始了等待的生涯，只盼来年春暖花开时，它的主人会归来。
*
就在闻人诺失踪不久，远在千里之外的牧翌晨也收到了相府倒台顾瑾瑄葬身火海的消息，收到那个消息的时候牧翌晨正在和牧翌清喝茶话家常，在听闻这个消息后哐啷一声，手中茶杯落地，牧翌晨愣愣的看着报信人半晌，霍然站起蹿了出去，速度快的让牧翌清皱眉。
翌晨是不是对顾瑾瑄那个傻子太在意了点？当时听见翌晨拒绝退婚时他就知道不对劲了，尔后翌晨更是三番两次不远千里去找那女人，现今听闻那女人死讯更是如此失态，若通过这些还看不出翌晨对那女人的心意的话他就白活了这些年头了。
这样看来，那个傻子死了更好，若只是和顾旭他们一样下狱的话，指不定翌晨做出什么傻事来。现在死了一了百了，再伤心也不过是数月半载的，毕竟只是个傻子罢了。
但很显然，这次牧翌清料想错了，牧翌晨直奔相府看见那一片灰烬后疯狂的搜索着，一双手，在那残垣之中刺的血迹斑斑却似感觉不到疼一般继续着，旁人拉都拉不住。天空下起了雨，那个在雨中无声哀嚎的男人就如同一只丧偶的野兽一般陷入了狂乱的崩溃之中。
或许，连牧翌晨自己都不知道，何时他已经把那个喜欢气他喜欢无视他的女人放在了如此重要的位置，重要到了一旦失去，世界就开始支离破碎。
世上之事情总是几人欢喜几人悲，就在闻人诺和牧翌晨陷入崩溃的悲伤时，两个做男子妆扮的少女正在王都偏南的破庙躲雨。
“可儿，我说过你可以去找乐儿的。”一个人，她反而可以无牵无挂。并不是嫌弃可儿的追随，只是她们两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若是碰上的歹人，她能为自己的未来负责却无法为可儿的遭遇担保，因为这是她选的路，她的路。
可儿握紧了手中的伞，笑的迷离而幸福：“乐儿过的很好，这就可以了，奴婢想跟着小姐，不管小姐去哪里奴婢都想跟着。”
知道劝说无用，顾瑾瑄便也不再浪费口舌。“既如此我也不说什么了，但你若跟着必须努力把一些习惯改过来。以后不能再称我小姐也不能自称奴婢，起码记得现在你我都是男儿身，我不是贵人，只是和你一样，是个无处可依的少年。”
可儿点头，“奴、我懂了，那以后我就叫小可，小……你呢？”还是不习惯称呼你我，可儿一句话被断续了好几次才说完整了。
“小轩，轩辕之轩，姓古，古老之古。我们都是从北方流离的孤儿，无父无母，只靠卖了家当而来的一些细碎银两过活。”
“嘘——”可儿满脸惊骇的看了看四周，待发现无人后才松了口气。“小、小轩，以后莫要说轩辕二字，那是皇家姓氏，由不得我们提起。”
原来这腾翔的皇帝姓轩辕吗？顾瑾瑄心中想着，脑袋也点了点当作回答。和略显女气的可儿不同，顾瑾瑄本就只有十三的少女，扮作了小童后看上去更加稚嫩，尚未发展好的身体在布条的帮助下一马平川，秀气的面容因为年龄的关系看着并不突兀，高高竖起的领子挡住了咽喉，粗粗看去当真是雌雄莫辨。
“那小轩，我们以后有何打算？”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后，可儿终于能够在喊出名字时不结结巴巴了。
“我们现在的银两足够我们生活一段时间，但坐吃山空并不是办法。若是盘店，就我们两人着实太引人注目了，找人的话难以信任。所以，等我们到了南方便先看看哪里招小厮，待我们先熟悉一下地头再做下一步打算。”
“好，一切都听小轩的。”可儿笑眯眯的点着头，她觉得自家的小姐自从出了相府后就如同接上了翅膀的鸟儿，尽管表面看不出来但从那愈发轻快的语气听得出小姐内心的欢喜。
这样就够了，不管未来会经历什么她都愿意，只要小姐一直如此开心就好。
破庙外的雨淅沥淅沥的下着，沿着屋檐落下串联成雨帘，落在地面石板上，滴滴嗒嗒的声音清脆而悦耳。稚嫩的少女嘴角噙着浅浅的微笑，墨色的眼中隐隐约约蔓延开的流光团簇着点点希望，柔软而纯粹，落在不远处的男人眼里，摄人心魄，从此，便是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