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须臾,鸿祯便回来了,蔓卿见他并无料中之哀色,便知他一切顺利,忙上前,服侍他脱去外衣。
“你们都下去,”蔓卿屏退了左右,顺手将鸿祯的锦缎外衣搁在衣架上,“你坐,我与你说。”说着,拿出袖中的银针。
鸿祯先扶蔓卿坐下,才坐于她旁,看着蔓卿手中尖端发黑的银针,问道,“银针?有人给你下毒?”说着,忙细看蔓卿的脸色,红润光泽,不像是中毒的样子,便放心下来。
蔓卿小心地将银针搁置在干净的器皿中,眉头微微锁起,脸上的闲适顿时消失,“这是从大夫人背后的穴道,搜集来的血液,我验过了,是曼陀罗,食者有发热,心跳增快、呼吸加深、头痛、头晕、烦躁不安、神志模糊、哭笑无常、肌肉抽搐等症状,还会出现阵发性抽搐及痉挛。”
“许是你验错了,我方才问过宁耀府的几个郎中,他们皆是去为大夫人诊脉的,一致言曰:三无,无病、无碍、无从下手。”鸿祯严肃的面孔显露出来,不免还有些担忧的情愫。
一听此话,蔓卿只觉头痛,拳头用力地捶打着额头,被鸿祯阻止,“捶疼了可怎好?”
“我岂会连曼陀罗也认不出?不过郎中说的话,也未必是假,确有一种手段,是诊脉诊不出的,你还记得我那次小产吗?亦是诊不出异样,直到小产后才知。”蔓卿一提及小产,不觉心凉,上次受损,怎么不会吃一点长一智呢?竟又中了同一种套路。
鸿祯恍然大悟,“你是说,此事与小产一事,是同一个凶手所为?”鸿祯托了托自己的下巴,细想着,“我本想着,只有帘芜和允芝有时间下手,可你却说不是,你是不是有了想法?”
蔓卿眉头微动,无奈地偏过头,“只怕你会不信,还是不说为好,若是冤枉了她,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蔓卿游离的眼神,重新定格在鸿祯脸上,“眼下还是此事重要,此事涉及宁耀府、秦熙府……只怕还有更恐怖的势力。”
“这我深知,你也怀疑淑妃吧?”鸿祯有些恼火,一手搭在靠枕上,紧捏着松软的枕头,“她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置整个秦熙府于死地,连自己的生母都不放过。”
蔓卿愧疚地垂下头,当初她若没有出手救君汐,或许就不会引来淑妃的恨了,“都是我的错,我稍有得罪,她记仇,又逞强,非要报复一二,才知爽快。”
鸿祯紧锁的眉头没有一丝舒展的意思,双手紧握成拳,“大夫人醒后,指证秦熙府的人害她,侯爷给秦熙府定了缓刑,若是大夫人就此死去,就禀了皇上,秦熙府全部流放。”
“为着一个大夫人,侯爷做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蔓卿不满地斥责起来。
鸿祯摇了摇头,“此言差矣,侯爷是想让我们秦熙府一条心,同心协力对付此事。大夫人是怀化大将军的依岚郡主,又是太后的大养女,侯爷自然要让其三分的。”
蔓卿只冷冷一笑,“淑妃真是选了一枚好棋子啊,利用秦熙府人的自私,一计就让整个秦熙府手足无措、无计可施。此事,唯有再找个局外人。”
鸿祯冲她点了点头,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此事突然,又危及她自身,量她也不会不助。如今能与大夫人和淑妃的势力抵抗的,也只有她了。”
“嗯,你且歇一歇,我去找她。”蔓卿起身,叫上凉初,一同往寒碧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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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碧居新种植了一批杨树,它们没有婆娑的姿态,没有屈曲盘旋的虬枝,干通常是丈把高,一丈以内,绝无旁枝。
所有的丫枝一律向上,而且紧紧靠拢,宽大的叶子也是片片向上,几乎没有斜生的,更不用说倒垂了,皮光滑而有银色的晕圈,微微泛出淡青色。
此情此景,若府人流放,恐再也看不到了。
蔓卿与凉初一起进入寒碧居,烟芜马上来迎,一脸的欢笑,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裳卿夫人可来了,二夫人正等着呢。”
“渔翁之斗,婆婆说过,永远不会结束。”蔓卿被烟芜引入内室,恭敬地向二夫人福身,“婆婆万福。”
夫人看见蔓卿来,本要喜悦,却收起喜悦之色,“渔翁之利固然诱人,倘若海上惊潮,渔翁也该互助了。”
“妾身此来,正是为了互助一事。”
二夫人是安仁长公主,比依岚郡主和淑妃的品级都要大,只是她也少一个援助,才致无助局面,若与蔓卿联手,必然易除祸患,让局势翻转。
蔓卿担心夫人又看不破他人计谋,便向夫人解释原委,“幕后之人欲除秦熙,直接在大夫人背后引入曼陀罗毒,并堵住各个穴道,让郎中查不出异样,无从下手,皆认为大夫人无碍。”
蔓卿被赐坐于太妃椅上,继续说,“大夫人毒发,有神经混乱一症,许是受人控制,强加罪于秦熙。她背后有太后撑腰,侯爷自然不敢怠慢。”
正说着,只听二夫人捶拳于案上,“我堂堂安仁长公主,凭开国侯一句话,也配流放我?依岚有太后撑腰,我还有母妃殊太嫔撑腰呢!难道开国侯连殊太嫔也不放在眼里了?”
“殊太嫔深受先帝宠爱,可原先毕竟只是嫔位,即便如今被封了太嫔,侯爷也辨得轻重,太嫔、太妃之位,还不都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太后就不一样了。”蔓卿意识到自己失言,马上谢罪,“婆婆恕罪。”
夫人不予计较,只不耐烦地说,“如今我们都是自身难保,还说什么恕罪不恕罪的。”
“是,是妾身多言了。此人手段高明,妾身斗胆猜想,是雪淑妃所为。”
夫人细想着,赞同地点点头,“雪淑妃毒辣的手段,我早已见识过,如今毒辣到生母身上,也未不可能。只是她下毒却不让人查到毒,不会是想使那老套路吧?”
夫人的意思是巫蛊。
蔓卿早想之至此,亲自查遍了留香院,并无任何异样,“原我所思,亦是如此。可留香院中,各处皆无巫蛊之物。”
“那她到底要如何?只凭大夫人指证一下?她应是了解侯爷的,连吾等都看得明白的蹊跷,侯爷哪能信之?”说着,哂笑几声,暗想淑妃也不过如此。
蔓卿仔细理了一番思绪,突然想起淑妃曾欲害君汐一事,便说,“婆婆此言差矣,留香院不曾有巫蛊之物,不代表别处也没有。妾身仔细想过,巫蛊之物之前也出现过一次,他人并不知是君汐所制,许是淑妃得到了消息,以此嫁祸君汐也未可知。”
夫人茅塞顿开,忙答应了几声,“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