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怡居中,蔓卿挺着大肚子慵懒地卧在床上看书,这一胎怀的还算轻松,既没有害喜,亦没有过分胎动,胎儿就像是安静的大家闺秀,乖乖地待在温暖的肚中。
帘芜换新了百合花,允芝与凉初进进出出,忙和着房间的保暖和蔓卿的饮食。
瑶琴又是气喘吁吁地跑进湘怡居,一副急迫的样子,“奶奶,不好了!娘家夫人归去了……”说着,哭泣起来,三年来,瑶琴与卿母的关系甚好,早已认卿母为干娘,因此忍不住伤心。
蔓卿惊讶地从床上坐起,只听得“咣当”一声,允芝手上的暖壶落地,立在原处难以动弹。
“怎么没有预兆的,就出事了呢?”蔓卿的眼眶瞬间红润,手上的书顺势从指间滑落,很快地落在地上。
帘芜故意走到瑶琴身后,推了推她,失意她不要说了,瑶琴却推开帘芜,满是怒意地回道,“敢情不是你的亲人!”
凉初眉头紧锁,冷冷地轻声说,“只娘家夫人是你的亲人,奶奶就不是你的亲人了吗?奶奶如今正在养胎,哪能听得这样的打击?”
“你们让她说!”蔓卿一下动怒,只觉胎动越来越厉害。
凉初与帘芜听得蔓卿一句,不情愿地退了下去。
瑶琴哭诉着,眼角的泪痕那么明显,“前几日,娘家夫人就说自己身子不适,大概是这三年来多次落胎的缘故,吩咐奴婢去准备养身子的药。奴婢就按着夫人的话去抓药,夫人的身子便也渐渐好起来。可今日,奴婢去看她,说起奶奶的胎像平稳,她的脸色一下煞白,随即昏了过去。奴婢马上请了郎中,郎中说她是自然而死。”
“不可能!娘的虚龄未满四十,怎么可能自然而死呢?”蔓卿立刻否定了瑶琴的话,心想一定是郎中的误诊。
瑶琴拭干眼泪,哑着嗓子说,“奴婢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马上回来向奶奶汇报。奶奶,夫人会不会是被人害死的?那郎中是将军府的郎中,许是与正夫人串通好了。”
“你方才说娘让你去抓药,都是什么药,药方还在吗?”蔓卿的脸上满是担忧,双手扯着床单,像是很紧张的样子。
瑶琴从腰间掏出那张药方,“都是些滋补的药,奴婢怕夫人想不开,所以仔细看过了药方。”说着,将药方递给蔓卿。
蔓卿看着那张药方,确实都是滋补的药,大部分都是大补的药,只是这些滋补的药与枸杞、党参搭配在一起,就是慢性毒药,能使人在短时间内回光返照,身子一下变得健康强健,但一段时间后,精力耗光,必死无疑。
“娘这是自杀!”蔓卿撕掉药方,顺手扔进火炉,身子一下经不住这么大的打击,腹部顿时阵痛起来,“啊!快来人。”
帘芜与凉初闻声而来。
“奶奶,奶奶快躺下。”帘芜使蔓卿平躺在床上,细细为蔓卿把脉,“奶奶胎像紊乱,怕是要早产了。允芝,快去叫产婆来。”
瑶琴见允芝魂不守舍的样子,便说,“我去吧。”说着,火急火燎地冲出湘怡居。
蔓卿疼得撕心裂肺,顾不得侍婢们的谈话,只拉扯着被子,捂着肚子喊叫着,心想,“若鸿祯还是以前的鸿祯,如今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赶来,待在产房里安慰我,不愿离我半步。”
记得上次怀喜,鸿祯激动非常,成日成夜陪伴在她的身边,陪伴着她,逗她笑、陪她玩幼稚的游戏;记得上次小产,鸿祯自责不已,不仅将全居的侍人罚了一顿,还自我责罚了整整五个月,五个月内,他时常来湘怡居关心蔓卿,他告诉她,他舍不得让蔓卿伤心,舍不得让蔓卿失去爱子;记得上次失踪,鸿祯迅速赶来,救蔓卿于危难之间,毫不犹豫地替蔓卿杀了鸿志。
可如今,满是侍婢的湘怡居也显得那么空荡荡,情意从话语间彻底滑入无底深渊,许是失去的父亲的爱抚,就连胎儿也变得那么安静。
不一会儿,瑶琴请来了产婆,凉初拦着产婆,“她不是统定侯府的产婆。”
瑶琴忙解释道,“不知为何,产婆腹泻不已,我只好请了附近有名望的刘产婆,奶奶的身子要紧,你不要耽误时间了。”
凉初还没说话,就被帘芜推开,拉着刘产婆进入湘怡居,“时间紧迫,来不及将奶奶移入产房,你就在此接生吧。”
“帘芜,她姓刘,刘产与流产近音,怎么能让她来接生呢,你等着,我去找别人!”凉初是最担心蔓卿身子的人,越是担心,就越信不过别家的人。
瑶琴拦住凉初,斥责道,“奶奶如今情势危急,你就不要添乱了,平时只知看书,你有什么话语权!”说着,将凉初推出房间,“帘芜,允芝精神萎靡,不适合留下来,你带她出去吧,这里有我就好了。奶奶的早产是我造成的,我想补偿一下。”
帘芜看了看允芝发呆的样子,便说,“好吧,你要记得换热水。”
“我知道了。”瑶琴说着,将帘芜和允芝也送出房间,马上关上门。
蔓卿疼得昏了过去。
刘产婆为蔓卿褪去裤子,一副恶婆子的样子,“这婆娘的胎像不正常,估计是个难产的胎儿。”
瑶琴恢复了邪恶的笑容,“二夫人说了,这个孩子不能留,给她灌下落胎药,然后安个死胎给她,就说千夜蔓卿诞下死胎,不孝,赐休书。”
“是。”刘产婆给蔓卿喂入滋补的药物,助蔓卿恢复力气生产,随即眼珠一转,“瑶琴姑娘能不能帮我替这婆娘褪去衣裳?”
瑶琴看了一眼产婆,点了点头,坐在床沿,为蔓卿褪去衣裳,不经意间被产婆一闷棍打晕了。
“二夫人的话管什么用?不过是开国侯府儿子辈的人!哪及得上皇帝的干女儿、门下侍中的爱女以及未来的统定侯夫人!”
产婆给蔓卿喂下清醒的药丸,蔓卿醒了过来,随即喊叫起来。
“夫人一味的用力就是,不用想太多,奴婢一定保你安全降生嫡子。”产婆安抚着蔓卿的情绪。
蔓卿的额上冒出点点冷汗,无力地说道,“我知道了,你尽力而为吧,我知道我自己的情况。”
产房内传出蔓卿的阵阵叫声,一直持续了三天,终于降下一个男婴,却是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