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静怡一听母亲如此说道,芳心已然大安,缓缓坐到沈如身侧,抬眼凝视着沈如,静听沈如说道:“我自是不愿你嫁入那见不得人的去处,但是瞧你父亲的样子,这件事也不那么容易摆平,为今之计只有将你姐姐顶替你入宫。”
上官静怡略一愣神,旋即勾起一丝媚笑。是啊,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呢。只是这样行吗?毕竟她一个庶女是没有资格进宫陪王伴驾的。
于是看着沈如说道:“可是娘,这样父亲能接受吗?而且不会被人发现吗?”
沈如安慰道:“你放心,我先将你安排到一个安全之所,再对你父亲说你听到消息后大闹了一场,离家出走了。这样他找不到你,自然也就没办法了。”
沈如简要的说明了一下,语气风轻云淡,但是上官静怡却听出了这个计划实则波涛汹涌,别的不说就是父亲的怒气就不知母亲如何承受。
沈如似看出了女儿的担忧,瞬即安抚道:“没有关系,就这样吧,任何问题都由我来解决。”上官静怡本不是那种习惯为他人着想之人,自小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习惯的是坐享其成。
上官静怡点点头,意为同意母亲的安排。她对母亲有着绝对的信任,既然是母亲说可以,她就相信任何困难母亲都会替她解决。
“这样,你先回去收拾必要的物品,等下我让盼儿去接你,就说去相国寺进香,切记不可走漏风声,要是让你父亲知道了就无法改变了。”沈如不放心的叮嘱道。
上官静怡依言退下。女儿走后,沈如立刻叫来了盼儿这件事情极为机密,除了这个贴身侍女,任何人都不能相信。沈如交代盼儿将上官静怡送至京郊一所宅院里,并吩咐盼儿先行去宅院安排打点必须物品和事宜。
要说沈如并不是那种空有美貌的绣花枕头,她深知像他们这种身居高位的官宦人家随时会遇到各种变数,宦海沉浮,难以预料。
所以沈如早几年就开始另外置办家业,而这一切为了掩人耳目甚至连上官景都没有告诉。这所宅院就是沈如置办下的家业之一,没想到今日真的派上用途了。
沈如深知,以上官景的个性迟早要猜到上官静怡是她送出去的,而必然会派人去她娘家亲戚朋友处找寻。
所以沈如将女儿安置在这个没有人知道的庄园中,实则就是防着上官景这一招。沈如打发盼儿出去以后,就端坐在自己房间里等待盼儿回来回复消息。盼儿不愧是沈如的贴身丫鬟,办事情干净利落。约摸半天的功夫一切事宜都已经打点妥当而且没有一丝消息走漏出去,就等着送静怡过去了。听着盼儿的回复,沈如满意的点点头。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在家等待上官景的归来了,今日是顺亲王的寿辰,上官景亲自前去拜寿了,否则她的计划也许不会这么顺利的实现。
到了晚饭前的时刻,上官景终于从亲王府回来了。沈如听着家人的禀报,心知她该去向她的夫君报告女儿失踪这个消息了。
只见沈如疾步走向前厅,还未进门就大喊一声:“老爷啊,不得了了,咱们女儿不见了。”
上官景刚坐下来听的沈如如此一喊,心下不由得惊骇万分。两眼死死盯住沈如,恶狠狠的说道“你再说一遍?”
沈如忙装出伤心难过的样子又说了一遍,要说上官景对自己这个夫人还是有一点了解得,他深知沈如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妇人,而为了这个心肝宝贝女儿,要她做出违逆夫君的事情处来并不是不可能。
只见他缓步走到沈如面前,面色铁青,片刻,突然毫无预警的抬手一巴掌打在沈如的粉脸上说道:“说,她到底去了哪里,你休想蒙骗我,这定是你们母女2人玩的把戏。”
沈如似被这一巴掌打昏了,楞了半响,她实在不相信上官景居然愤怒到这个地步,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了她。
要知道,自她进了这相国府,虽然谈不上多么恩爱,但是上官景对她多少礼遇有加,这还是第一次打她。
但是眼见自己的计划已被夫君猜到,沈如此刻反倒冷静下来,只见她抚摸着已然红肿的面颊哭诉道:“老爷,妾身实在是冤枉啊,午饭前我叫来静怡意在劝解与她,好叫她明白老爷您的苦心,谁知道这个丫头非但劝告与我大闹一通,午休时分竟然带着丫头离家出走了。妾身找了一下午也没有将她找回来。”
沈如偷偷看了上官景一眼继续哭道:“哎呀,老爷啊,这可怎么是好,妾身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二短的可叫我怎么活啊?”沈如低低的抽涕着,眼里却偷瞄着上官景的反应。
上官景自然不能完全相信沈如的话,但是面对当前的情形,也是无计可施,与是开口道:“是不是你帮她逃走的,姑且先不论,为今之计要赶紧把静怡找回来,选秀之期为10日,万不可过了时日。”
上官景冷漠的看了沈如一眼,随即吩咐贴身侍卫张也带人去找,果不出沈如所料,上官景特地吩咐了要去沈如娘家仔细查找。
沈如当下放心了不少,她心知这一番寻找必无果而终,倒是收起了眼泪,只吧衣袖轻轻擦拭着眼角,低声自语道:“这就好了,希望赶紧吧女儿找回来。”
上官景无意与沈如深入的纠缠大步流星的走向书房,沈如见他走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她自是知道上官景心里对她已有怀疑和愤恨,但是为了静怡也管不了那么多,等过了几个日实在找不到人,为着他自己的前程,上官景也不得不同意她的计划。于是安心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上官乐儿――上官府的大小姐,此时正在一针一线加紧赶制沈如的2件衣服。这种正反面双秀的绣法是极其复杂的。即使一般的专业秀娘也不会。
想当初别人家的小姐都在苦练琴棋书画的时候,沈如却为乐儿请来一个刺绣师傅,而且专教这种正反双面绣法。
乐儿心知这是沈如难为和羞辱自己,要知道一个大家闺秀只会刺绣而不会琴棋书画就是一种耻辱,会被人笑与秀娘相提并论。
但是乐儿别无选择。从乐儿记事起她这个相国府的大小姐就没有过过一天正经主子的日子。吃的,用的,住的无一不是参照丫鬟的份例来的,甚至还比不上伺候她妹妹上官静怡的贴身侍女。
而这一切都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庶女。
她的母亲,那个温婉善良的女子更被沈如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想起母亲,乐儿并没有太深刻的映像。乐儿5岁那年,母亲就因病去世了。
乐儿只记得母亲说起话来总是轻声细语,对待父亲和沈如都是毕恭毕敬,但是母亲的委曲求全并没有给她们母女带来美好的未来,父亲的宠爱像天上的云朵来的快,去的也快。
而正室沈如的嫉恨却始终如影随形。母亲去世以后,这种嫉恨便转移到了乐儿身上。甚至看着乐儿一天胜似一天美丽的面庞,这种嫉恨也越发的深刻起来。
10几年隐忍得生活让乐儿变的冷如冰霜,只有在面对香儿的时候才有一丝的柔和。
“小姐,要不您先歇歇吧,这都中午了你也不休息,即便您不吃不喝,奴婢看也是难完工的。夫人这明摆着是欺负我们。”一个细微的声音打断了乐儿的动作。
乐儿头也没抬,轻轻的朝身边的丫鬟香儿叹了口气:“哎,我何尝不知,只是这么多年你也知道都是这样过来的。再苦再难我们也要试一试,我实在不愿再有什么借口让那位生出什么事端。”
香儿背过头,滑下2行清泪。这些年小姐的苦只有她知道,想当初小姐的娘亲收留她的时候,并没有将她当丫鬟看待,只是当做小姐的玩伴,夫人去世以后,小姐也只当她做姐妹而没有任何一点主人的架子。
偌大一个相国府,现在只有香儿是真心关心乐儿的,也只有乐儿才真心的将一个丫鬟当成姐妹。
“小姐,那您先忙着,我去给你准备午饭。”香儿知道无法劝解乐儿,只能在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尽力了。
乐儿抬起头,给香儿一个淡然的微笑:“你去吧。”
香儿穿过花园来到厨房为乐儿做吃的,她们不像上官静怡又自己的小厨房。只得跟大家伙一起用一个大厨房。
刚到厨房门口就听有声音道:“唉你们知道吗?我听说啊大小姐的夫婿,据说身子病重不能娶亲拉,这亲事就这么吹了。”
“什么?又病重了?不是说是个瘸子吗?怎么又不行了,这大小姐也真是命硬,先是死了娘,这还没过门又要克死丈夫吗?”另一个声音道。
香儿站在门口,呆住了。什么瘸子?毁亲?克死丈夫?这是在说她的小姐吗?是了,一定是小姐议亲了她知道,可是这个人居然是个瘸子吗?不,她不能接受。她得回去告诉小姐。
香儿想也不想的转头拔腿就一路跑回了乐儿的房间。乐儿见香儿气喘吁吁的样子,心疼道:“你跑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门慌张?”
“瘸子,瘸子。”香儿语无伦次。
“什么瘸子?你慢点说。”乐儿说着还替香儿倒了一杯茶。
香儿也顾不得喝茶,只稍稍换了一口气,接着道:“小姐,你的姑爷是个瘸子,听说现在快死了。”
乐儿无疑五雷轰顶。她也知大夫人不会给她找什么好的亲事,只是不堪到如此地步吗?想她好歹是个相府小姐,怎么就配了个瘸子?乐儿顿时滑下二行热泪。
香儿见乐儿如此,心知自己的话说急了。后悔不已。又想起毁婚一事,忙接着道:“小姐,你先别哭,我方才听说那瘸子病了,不能成婚了,张家悔婚了。”香儿不再提克死夫君一事,深恐刺激了乐儿。悔婚了?病了?这是为何?是上天垂怜自己还是另一个痛苦?
乐儿甩甩头,收起眼泪。她不知道这个消息到底是好是坏。她只知道她无力改变。
乐儿看了一眼还未完成的衣服,再不想去做了。这些年的委曲求全换了什么,只是一个瘸子而已。
乐儿站起身,对香儿道:“陪我去花园走走。”
香儿也摸不透乐儿心中在想什么,只得点头跟随。
相国府的花园虽比上皇家园林,倒也是十分精致。只是这份精致并不属于她上官乐儿。她自小到大也没来过几次。因为她总有做不完的事情。就算是这次,乐儿想在这美妙的景致中找的一丝安慰,看来也是不可能了。
那迎面而来的不是上官静怡是谁?此时上官静怡正跟着盼儿要去别院,不巧在这碰上了乐儿。
乐儿见上官静怡迎面而来,皱皱眉,扭头就想走。上官静怡显然也看见她了。在乐儿转头之际,大喝道:“站住。”
在平时,乐儿许会站住承受她的挑衅,但是今日她不想。她已经明白,没有什么再值得她这么做了。
见乐儿没有停下的意思,上官静怡大步上前,站到了乐儿的前面。看着乐儿清冷的眸子,上官静怡怒从心生。想也不想抬手就想打乐儿。
只是这一巴掌还未打上去就被乐儿抓住了手腕。上官静怡似不相信的看着乐儿,这个庶女竟然敢跟自己动手。
乐儿狠狠的甩下上官静怡的手,冰冷的眸子瞪着上官静怡,直看的静怡寒意直冒。竟然不敢再动手了。
她实在没有见过今日的乐儿,她的印象中上官乐儿虽然比她大但是说话总是细声细气,也不敢抬头看她。怎么今日变成如此样子,倒叫人不敢小看了。
乐儿看了看静怡,也懒得再搭理她。转身又要走。
上官静怡自小在乐儿的仰视中长大,怎能容的了她如此傲慢。不由的气的直跺脚,指着乐儿的背骂道:“你别得意,你还真当等着去做那员外少爷的大少奶奶呢?那瘸子要死了,你这丧门星,还没进门就克死丈夫。”
乐儿顿住脚步,方才听香儿说的话,从静怡嘴巴里得到了证实。“丧门星。”是吗,这是十六年里被人家第二次这样骂了。第一次是她名义上的母亲沈如,说她克死了自己亲生母亲。现在又是克死丈夫。乐儿咬咬牙,不叫泪水流下来。
那边静怡的丫环锦娘见自家小姐脱口而出这些话。吓了一跳。早上夫人才交代过,这几日不要去刺激大小姐,免得她知道真相后不愿进宫闹将开来不好收场。
上官静怡还想冲到乐儿面前再羞辱她,无奈被锦娘死死拽住。锦娘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小姐,您忘了夫人怎么说的了。”静怡这才安静下来。嘴角边扯出一丝冷笑。是了,她也傲不了几日了。送得那里去看她傲给谁看。看她那轻狂样就讨厌。
乐儿大步向回走去,不愿再看静怡得意的脸色。一切皆是命吧!
沈如并没有着急的找乐儿摊牌,她希望着个恶人由上官景来做,须知在一个大家庭中,正室的宽宏大量显示的更是身份和教养,她不能叫人以为她为保自己的女儿而把妾室的女儿送进火坑,这可与她多年来希望营造的贤良之名相违背了。
于是沈如不急不慢的坐下,口中轻品着今年新上的太平猴魁,一面想着抽个适当的时间去别院看看静怡。这妮子从小娇生惯养的,没有她在身边打点照顾,沈如还真是不甚放心。
这边上官景回到书房后,更是气急败坏。他明知沈如的话不能信,这一番的逃走必是她心疼女儿而实施的计谋。
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对这个正是夫人也是无计可施,加之上官景多少还有点顾忌沈如这个镇国将军之女的身份。虽然沈老将军已然故去,但是凭其多年身居高位的人脉和影响力,加上族中子侄也多有在朝为官的,上官景还是不太敢拿沈如不当回事。
尤其在这风口浪尖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以,他也只得一面吩咐人抓紧寻找,一面另谋其他的对策。
不出沈如的所料,上官景连着几日地毯似的搜寻也没有找到上官静怡的踪迹,他这个女儿好似人间蒸发了。
而几日未见,上官景似乎苍老了不少。其实沈如是能体谅他的心情的。上官景目前的处境可谓危机四伏,上有新帝对其势力的不满,下又有礼部张大人之流意欲借机弹劾,凡事都得小心谨慎,步步惊心。
一个不慎就会满盘皆输,到时候不要说上官景的前程堪忧,就是她沈如和整个相国府都难逃厄运。
但是比起自己女儿的幸福,沈如觉得必须要冒这个险。所以此刻面对着上官景的时候,沈如心如止水,她已是打算坚持到底:“老爷,如今静怡已然没了消息,为了相国府的荣耀考虑,我们还得思索个上好的对策才是啊。”
沈如面色悲哀的说道,这2人现在也是心知肚明对方的心思,但是沈如还是要把戏做足,若是闹的大家都知道这是她这个夫人的计策,罔顾上官景的尊严和整个相国府的未来,这与上官景和沈如的面子都是无益的。
所谓家丑不可外传。沈如相信上官景必然也是如此想的。
果然,只见上官景面色黯然的说道:“为今之计,势必要赶紧想个对策才行,这离规定的时限只有3天时间了。”
上官景看着沈如,实则是在等候沈如的回复,上官景知道沈如虽然爱女如痴但是也不会完全忽视相国府的荣誉,她能这么做必然也有了对策。
是以,上官景说完便静等着沈如的下文。沈如到这个时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女儿这就算是化险为夷了。
于是沉着的开口道:“老爷难道忘了我们还有一个女儿?”沈如面含微笑的看着眼前的丈夫。
“还有一个女儿?”上官景略一停顿,显然他对这个庶女实在未曾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