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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六一大早,冯家送妆的队伍便出了府门。三十二抬嫁妆打头的第一抬是德妃和曦嫔赏赐的玉如意和宫缎。嫁妆送到南阳侯府不多时,新郎官朱克顺带着一众来做脸面的兄弟浩浩荡荡的往冯家迎亲。一时间万人空巷,半个京都都在围观这场婚礼。

  外院这边帮着拦门的是杜明、杜昭和杜旸哥儿几个。由于迎亲的新郎官是南阳侯世子,杜家哥三个并不敢造次。讨要过开门红包,杜明几个拦着门象征性的问了几个问题便放朱克顺进了门。

  内院这边,三姑娘冯媛早由全福人国子监祭酒夫人黄夫人服侍着梳完了头,带上凤冠霞帔,又盖上大红的盖头。耳边忽听得院子里鞭炮声大作,知是迎亲的队伍进了门。三姑娘冯媛赶紧催促着媒人程夫人一同往正堂祭拜了冯德广牌位,又匆匆拜别了杜夫人。最后由家中唯一男丁冯蔷背上了花轿。

  迎亲的队伍一走,剩下的场面和仪式都在男方家中进行,女方家中顿时冷落了下来。赵三奶奶陪着杜夫人站在二门外目送迎亲队伍远去,忍不住唏嘘道:“这就是嫁女儿和娶媳妇儿的差别啊。”两个老姐妹看着眼前的一派热闹繁华,对比得身后的寥落更加冷清难捱。赵三奶奶忽然想起前两年哭着嫁入皇宫的杜曦,心尖的寒意更是直往身上窜。将来等着他们家暳姐儿的又是什么呢?

  一时间,两人各有各的心事,都没有再说话。杜夫人半晌缓过神来才道:“三奶奶还有旸哥儿,将来等着娶一房媳妇回来也不算寂寞。倒是我们家的……哎……”

  “四姑奶奶也有蔷哥儿呢,怕什么?”赵三奶奶笑着搭腔。

  杜夫人轻轻的叹息一声,像是回答赵三奶奶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不是自己肚子里托生的,养不家……”

  迎亲队伍离去,杜明、杜昭、杜旸和冯蔷都后脚跟着往南阳侯府吃喜酒了。冯茹见杜明走了,才从后院忙完出来。屋里只剩下杜夫人、窦大奶奶、冯二奶奶和赵三奶奶还留在原地。

  “几位奶奶往后院去听戏吧?戏班子都准备好了,宴席也摆上了。”冯茹笑着殷勤邀请道。

  赵三奶奶看一眼冯茹,冲杜夫人笑道:“你真准备把她留在家中招婿了?看这聪明伶俐、里里外外打点得仅仅有条的,将来可是个难得的好帮手。可惜了那些个没福气的,错过了这么一房好媳妇儿。”说罢颇有深意的睃了窦大奶奶一眼。

  一旁的窦大奶奶一听这话,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她狠狠剜了赵三奶奶一眼,心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你们家庶出的女儿怎么攀得上明哥儿。

  冯二奶奶见气氛不妙,正想开溜。她打岔道:“都这点儿了,家里还有点事儿要回去。戏就不听了,改日等南阳侯世子夫人归宁了,再来讨一杯喜酒好了。”

  窦大奶奶也立马道:“昨天过节的器物都还没清点,我也和二奶奶一起先回去了。三奶奶留下来和四姑奶奶一起听戏吧。”

  赵三奶奶鼻子里轻哼一声,冲冯二奶奶道:“大奶奶是长房长媳,又要管家,又要在婆婆面前侍奉着。忙不过来倒也有情可原。你又不用管家,婆婆也不用你在面前伺候着。你忙些什么?别说我,四姑奶奶也断然不会放你回去的。再说今日难得出来,你就留下来陪我们老姐妹几个乐呵乐呵。”说着亲热的拉住冯二奶奶胳膊道:“我们也不听什么戏了,留下来陪我们一起摸牌。”

  冯二奶奶被赵三奶奶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怔。窦大奶奶挨了顿指桑骂槐,更是气得差点跳脚。

  杜夫人怕窦大奶奶脸上挂不住,笑道:“不如窦大奶奶也一起留下来摸牌吧?”

  窦大奶奶瞥了赵三奶奶和冯二奶奶一眼,咬牙切齿的回道:“还是三位奶奶自己玩罢。我先回去了!”说完一甩帕子扭脸往门外就走。

  “窦大奶奶慢走。让茹姐儿给您叫了车也不迟啊!”赵三奶奶一面死死拽着冯二奶奶的腕子不放,一面冲着窦大奶奶的后背落井下石。逗得杜夫人捂着嘴“噗嗤”笑出了声。

  冯二奶奶被拉住腕子,挣脱不开,急得一跺脚,朝赵三奶奶嗔怪道:“三奶奶!”

  赵三奶奶这才撒了手,投去一个轻蔑的眼神,一脸的满不在乎。她怕什么?她的外甥女如今是南阳侯世子夫人了。有了南阳侯府撑腰,窦大奶奶这说一不二的位置还能坐得稳?

  冯茹立在一旁听到双方唇来舌往,十分不好意思,只好装作听不懂。

  “母亲和两位姑奶奶要摸牌,我吩咐下去……”

  “哎,茹姐儿也别忙了,我们刚好摸牌少一个人,你来搭个伴儿吧?”赵三奶奶亲热的拉住冯茹道。

  冯茹屈膝辞道:“女儿实在不会,怕扫了各位奶奶的兴致。刚才我看国子监祭酒夫人黄夫人还在,不如三奶奶去问问黄夫人吧。”——就算是会,冯茹也不想没有准备的掺合到牌局中。万一要是赢多了,杜夫人、赵三奶奶和冯二奶奶脸上挂不住。万一输多了,自己的荷包挂不住。

  杜夫人听了也不勉强道:“那你把黄夫人请过来,把彩月和翠儿叫过来服侍我们,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是!”冯茹屈膝退下。身后传来赵三奶奶的赞许:“这茹姐儿可真是不错,也不知道将来哪个不挑门第的有福气娶了去,也不知道哪个没福气的错过了。”

  冯二奶奶冷不丁的插嘴道:“赵三奶奶这样喜欢,又不挑门第,不如说给你们家旸哥儿。我们茹姐儿和旸哥儿两人岁数也差不多,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正正好啊!”

  赵三奶奶一听来了精神。她看了杜夫人一眼,若有所思的道:“我倒是愿意,不过到底还得看四姑奶奶的意思呢。”

  冯茹跨过门槛的脚步滞了滞,差点一不留神摔倒当场。自己好不容易逃过南阳侯府的婚事和杜明的纠缠,落了个招婿的好处没两天,难道这么容易又要落入赵三奶奶手中?她紧张不已,步子放缓想听杜夫人如何作答。

  只听得身后杜夫人顿了顿道:“哎…旸哥儿好倒是好,我也是求之不得。只是,眼下冯家的情况三奶奶也清楚,我看茹姐儿还是留在家里招婿吧。不然冯家只靠蔷哥儿一人,恐怕是独木难支啊!”——竟然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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