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哥哥们说起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之时,我也不免向往,只是,我是个女儿家,到得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有一次跟着爹爹去到无锡洽谈生意,也就是那一次归来途中,经过紫云山之时,见到了他,虽只是这么遥遥望上一眼,不过,他那松柏一般的傲然风姿和着那满山葱绿的茶树,却成了我心里时时会记挂的身影。
“三小姐,不好了,不好了,这次出大事了。”丫头青青的焦急唤声将我从飘飞的思绪之中拉回,这个丫头,就是个急性子,小题大做,大惊小怪更是家常便饭,所以,对于她的“不好了”,我倒也没多大在意。
“这次可不得了了,那个昆爷可真是混账,趁着老爷不在,我们听雨轩要大批入货之际,就借机要加我们三成的价格。要知道,他不过就是个地痞恶霸,仗着无赖泼皮,人人都要买他账,他就这么风生水起了。黄龙山脚那几块地皮,是人都可以用的了,这不,如今被他霸住了,这无本的紫砂泥,他却要一两一斤,这也就算了,如今,看着我们都要入货,他就坐地起价,如今,如今,就在我们家的大堂上呢。”一脸焦急地说了这么多个“如今”,小丫头的一腔怒火也总算缓了下来。
“三小姐,你说,这可怎生是好,这不,昆爷带着他的一众兄弟都来了,和大少爷讲价,那吵声,拆天那样的架势啊,简直……简直……”
“哟,这茶都凉了,去,沏壶好茶来再说。”品着茗的我,发觉茶水早已凉透,漫不经心地吩咐着,却气得青青直扁嘴。
“人家都杀到上门了,你还有这闲情喝茶,昆爷带来的人可个个都是拿着大刀长矛,喊打喊杀的,你叫大少爷他又如何应付得了嘛。”
看着青青全然不理会我的吩咐,白皙的额头上皱起了细纹,我故意打岔道:“还说对大哥没什么,你看你这样子……”说着,我“扑哧”一笑。
“三小姐,你又取笑……”青青说着,便低下了红扑扑的粉颊,不知是这大雪天冻的,还是她羞成了这样。
“你说啦,大哥这些年来帮爹把生意打理地井井有条,这种事情,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了,他自是应付自如,你又何必操这个心,再说了,在这家里,我人微言轻,去到大堂,哪里能有我说话的份。”
“可是,三小姐,你向来主意多,和大少爷可以说是双剑合璧,天下无敌,我们不若就去看上一眼,如何,也当在旁边帮着长长眼睛哪。”
看着青青那哀求的眼色,我最终也只得微笑着点了点头,爹出了远门,我倒也想看看大哥会怎地对付那个贪得无厌的地痞流氓。
青青笑嘻嘻地去取来了伞,由她撑着,我们俩一同踏上了外间的冰天雪地,刺骨的严寒,使得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小心翼翼地踏步前行,却在经过花园那头的二哥的房间时,看到了一个跪于雪地之上的熟悉身影,那坚实的后背,宽阔的身形,不正正就是负责监督货运的刘大年吗?
看着他那岿然不动的身形,我心下不禁唏嘘,看来又是二哥这个不学无术的东西,在惩罚着“得罪”了他的下人。
大堂之中有大哥做主,过去倒也不急于一时,而这刘大年在这里跪着,倒也真还不是办法,我朝着青青使了个眼色,她也只得满脸着急地嘟囔着嘴为我撑着伞向着那从没有片刻安宁的小院之中行去。
这里我一向都不太喜欢踏足,自从我七岁来到这个家,十年来,来过这里的次数却是用一个手的手指都可以数的清的。
我向着跪于雪地中的褐色身影行去,来到近前,他的发间眉梢之上,早已是薄薄的一层白色,跪在这里,大概也有半个时辰了吧,那目不斜视的神情,岿然不动的身躯,显得他就如同一座大山一般。
“刘大哥,天这么冻,你回去吧,二哥这里,我会为你说项的。”心里想着定是二哥这个二世祖待薄了他,故而我才会有此一言。
刘大年闻声抬头,那血红色的瞳眸,竟生生地让我心里“噔”地一下,只一眼,他便又转回头去,怒道:“我不回去,若是二少爷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如何都不会走的。”
“要求?”我的心下不禁起了疑惑,刚想问及,却见到面前的屋门开处,一身淡灰色貂裘的二哥在他的走卒阿统的陪同下走了出来,金冠玉面,虽是一身铜臭,却丝毫掩盖不了他的风华。
可是,他一开口,任何人都会将见到他第一眼的美好印象统统幻灭,只见他焦躁地在檐下,踱来踱去,破锣般的声音呱呱乱叫着:“你这个人真够贱的,大哥奸污了你那个盼盼,说给鬼听,鬼都不信,就你那个妹妹,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大哥要女人,整个宜兴县有谁家闺女不排队争着嫁,会去奸污你的妹妹,真是笑话。再说了,盼盼这种女人,给她点钱,对她稍微温柔点,还用得着奸吗,她自己就投怀送抱了,总之,我是不信大哥会做这种事的,你快点回去,不要在这里碍眼。”说着,他便是一脚向着刘大年胸口踢到,身边的阿统急急地跟上为他打着伞。
“哎哟。”二哥抱着脚,大呼小叫道,“胸口垫了什么,这么硬,我的脚趾头断了……”
鼻子眼睛嘴巴都挤到了一块的表情,直把我和身边的青青都逗笑了,见到我俩掩嘴,二哥又怒道:“笑什么,爹的便宜女儿,我可不认你做妹妹,去去去,和你的小丫头滚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