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难眠的夜晚过后,我早早地便起身了,匆匆写了一封言简意赅的书函,我托了街边的一个小乞丐,去街东头等待阿葱的出现,将书信交与他。打听到他家住黄龙山那头的一个小茅屋,所以,这里,是他日日入城的必经之路。
我静静地躲在一条安静的小巷里,偷偷地注视着小乞丐的身影,直到东边天际一片血红之色,阿葱才摇摇晃晃地入了城,看到小乞丐将书信交到了他手中,他拆开来阅过,我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收信入函,他抬眼四顾,我急急地缩头回了小巷,此人的精明睿智,我当真没看错,我会在附近密切注意着他收信、拆信,果然全都在他的意料之内。
信中所述,我会在阅江楼的鸣鸾厅等待他的大驾光临,有要事相商,不见不散,故而,拍着犹自狂跳不已的心口,我从小巷出来之后,便径直向着阅江楼而去。
包起了鸣鸾厅,我在此静候着他的到来,如今这当口,他当然心知肚明,我找他此来,究竟是何意图,他那种有仇必报的性格,又如何能不过来讨个彩头,就算他根本没打算帮我这个忙,过来取笑一番,他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约了他早饭时间,他却直至日上三竿,都迟迟未到,等了一上午的我,难免也稍稍有点焦躁,心想着他午饭之时必到,他却直到日落西山之时,都不见人影。如此便在阅江楼呆坐了一整天,一日三餐,都在这里解决,我心头的怒火,也越发积压得深厚。
直到夜幕降下,我才意识到不得不回家了,心里恨恨地骂了阿葱好几遍,却在我正准备会钱离开,见到他从外面进来之时,我仍旧不得不对他,满面笑容。
“葱哥,您贵人事忙,能来见我这个小小女子,真是我莫大的荣幸,来,快请坐,伙计,先沏壶毛尖来。”有求于他,我不得不对他百般奉承,虽然心知他迟来是有意,我却只得说尽好话。
他一脸邋遢的脸上那精明的眼珠子转得异常迅捷,如此神色,他的心里,此刻定是在想:“明明心里恨得我牙痒痒,却仍要对我和颜悦色,你也有来求我的时候,看我今日不给点颜色你瞧瞧。”
坐定之后,外间的夜色已经深沉,月初暗淡的星光,亦是了无生机。
“对了,葱哥,你肚子饿不饿,我叫人上些酒菜吧。”
见到他没有回绝,我唤来了店伴,刚想出口,却听到他说出了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道:“有什么鲍参翅肚,美酒佳肴,统统给我拿上来,陈家小姐请客,也要衬得起这个身份才行。”得意的眼角瞟向我,最后那句话里的讽刺意味,我自是心下明白。
微笑着向店伴示意无碍,我权当没听懂他的话,给他倒了一杯茶,笑道:“上次因为紫砂泥涨价的事,与葱哥有点不愉快,葱哥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这个小女子一般计较,来,我以茶代酒,向葱哥陪个不是。”
阿葱没有举起茶杯,眼里不带一丝感情,看得我倒有些无所适从,我尴尬地将茶杯举在了半空,半晌之后,才听他一声冷哼道:“我这种街头无赖,可不是什么大人,也没有什么大量。”
我只得在僵住的笑容之中缩回了手,手中茶杯放下之时,才听他续道:“我与三小姐本就毫无过节,这赔礼道歉的茶,我自是不能喝。”
看着我的表情,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道:“不过三小姐盛情款待,我倒是应该敬你一杯,算是答谢。”
碰杯喝完茶,这厅中的气氛,却并未得到一丝缓和,店伴很快便上菜完毕,名贵的菜肴摆了满满一桌,在他们都出去之后,这里,便又只剩下了我与阿葱,二人相对。
笑容满面地劝着酒,却难免有些尴尬,酒过三巡,我说得开门见山,道:“其实,子乔叫葱哥此来,是有事相求的,我们陈家……”
“唉。”阿葱满嘴菜肴地打断了我的话,咀嚼了一番才续道,“三小姐您言重了,你们陈家财雄势大,更有县大人黄老爷做你们的靠山,有事求我?这可真是丁蜀最好笑的笑话了。像我这种地痞流氓,只知道好勇斗狠,惹是生非,要是陈家都办不了的事,我又怎能有这个能耐,三小姐,大概找错人了吧。”
“葱哥的能耐,别人也许不清楚,不过,子乔确是心知肚明的,不过来到十几日的外乡人,就连宜兴话,都未及说得囫囵,就能做得昆爷最信任,最得力的手下,葱哥的手段本事,子乔自是佩服得紧。”
一丝得意飞扬过阿葱的眉角,显然,他对我这些奉承之言,相当地受落,塞得满满的嘴巴,看不出一丝表情,他微一抱拳道:“三小姐过奖,我又能有什么手段本事,不过就是靠着一股蛮劲,与不怕死,得到了昆爷的赏识,也恰巧运气好,碰上了龙哥举家迁移,才能做得今时今日这么个小打手,我还不是流氓一个,三小姐办不了的事,我自是无能为力。”
“我都没说到底是什么事,你又怎知不行,三人行,必有我师,葱哥身上,自是有常人所不能及的闪光点,我们陈家只是发生了……”
又是一挥手打断了我的话,阿葱道:“三小姐太抬举我了,我可没有什么能耐,能替三小姐办事,今日这餐饭,就多谢三小姐了,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