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伊听陆天一说过几次,裴亦寒似乎并不相信这一切是秦若雪做的,到处在查着什么,当然,这一切都只是私下里进行的。
秦若雪第二次自杀的消失还没传出去,他就已经得到消息,赶到这里来了。听狱警说,他不但对她温柔呵护,还耐心劝慰。
陆天一不明白,这么铁证如山的情况下,裴亦寒为什么会持怀疑态度,再说受害者可是他的父亲。就算这人是自己的未婚妻,但是作为死者的儿子,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这样包庇一个罪犯啊?
秦若雪柔顺地依偎着他,之前那种烦躁不安的感觉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那张狰狞的面孔变得柔美起来,楚楚可怜的神情,依旧让人心动。当真是美人如花,千娇百媚。
“你来做什么?”裴亦寒冷然的黑眸望向颜伊,眸子微微眯起,目光犀利而尖锐,好像要把她解析透了一般。
颜伊安静地站着,眸光从相拥的两人身上飘过,声音不冷不热:“与你何干。”
“你既不是亲属,也不算朋友,没有探监的理由吧。”裴亦寒黢黑的眼眸闪过一道暗芒,无声无息。
“裴先生,颜伊是我的助理。我们正在为秦小姐的案子做最后的沟通,我不觉得我的助理出现在这个地方有任何的不妥。”陆天一走上前来,站在颜伊的面前,将她护在身后,清俊儒雅的脸庞一派正色。
“助理?她对法律一窍不通,还能做助理!陆大律师,你撒谎也不知道编个圆的。”裴亦寒望着将颜伊护在身后的男人,黑色的瞳眸里冒出一丝火气。嘴里冷冷的吐出嘲讽的话,仔细辨别却能察觉到几分酸意。
“我的助理似乎不需要通过裴先生的同意吧。”陆天一淡声说道。温润的眼眸闪过一丝冷意。
裴亦寒闻言面色一僵,他这是在讽刺他多管闲事吗?该死,这对不知廉耻的男女。这么快就勾搭到一起了。
“如果你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陆天一扫了一眼姿态亲昵的裴亦寒跟秦若雪,眼底出现一丝厌恶。
询问已经结束,陆天一率先出去,颜伊也跟着出门。离开时,她只是沉默的瞟了一眼相拥的两人,似笑非笑。
‘我不是故意的……’
经过他们的时候,她听见秦若雪一直在轻声重复这一句。
她不是故意的。
公诉方正式以一级谋杀罪名控告秦若雪,第一次开庭,秦家没有人到场。而云家也销声匿迹。颜伊坐在第一排,裴亦寒则坐在另一边,目光冷冷。
当然,其他不相干的人来得也很多,几家报纸媒体的记者闻讯而来,有几个是很面熟的,一直追着陆天一要得到独家消息。
颜伊转过头,看到裴亦寒紧紧抿着唇角,目光冷沉。仅仅一天的时候,他似乎憔悴了许多,那双绝情冷漠的眼睛有些黯淡。
陪审团已经入席,待法官步入法庭坐定,书记员宣告审判开始,陆天一是秦若雪的辩护律师,控辩双方在法庭上攻防激烈。秦若雪木然地站着,所有的供词以及证据对她都不利。
在当庭的交叉询问中,秦若雪对这一切都并不否认。
她悉数承认了那天的事情,她杀了裴亦寒的父亲,虽然不是有意的。但是,当法官问她动机时,她却突然发起狂来。指着第一排的颜伊,说是颜伊害她的。她不顾法警的压制,大声嘶吼着,状若癫狂。
法官被迫休庭十五分钟,法警押着她回到里面的羁押室。路过前排的时候,秦若雪突然挣脱法警的手,一下子冲到了颜伊,双手戴着镣铐,但是她还是伸手去揪颜伊的头发。
颜伊眉头蹙了下,没想到这个女人在法庭上就发疯了。精神屏障瞬间展开,挡在身前阻止她的手靠近她的身体。秦若雪挠了半天,被挠不到颜伊分毫。
“住手!”陆天一眼看着秦若雪对颜伊施暴不由大吼一声,冲到颜伊的面前,伸手去挡。精壮的手臂,一下子多了四条血痕。
“伊伊,快让开。”顾不得手臂上的伤,陆天一将颜伊微微推开了些。
没想到秦若雪一把抓住陆天一的手,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啊——”陆天一闷哼一声,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所有的人都被她突然的举动吓愣了,连法警也站着看她,一动不动。
颜伊最先反应了过来,看到陆天一痛苦的表情,星眸猛地一变。眼神如利剑一般一下子瞪在秦若雪的身上,身上汹涌的精神力如波涛一般,排山倒海的释放出去。
无形的气波狠狠地击在秦若雪的胸口,原本还恶狠狠咬着陆天一的人像是突然之间没了力气一般,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陆天一感到咬着的力量小了许多,猛地一甩手想甩掉她的口。却见秦若雪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玩偶,直愣愣地到了下去。
噗,她的口里喷出一口血水,以双膝落地的形式倒在地上,嘴角涓涓地流出血来,看不出是自己的还是陆天一的。
“快,把她带下去。”年纪已经五旬的法官帮挥着手,让法警将疯狂的被告带下去。
秦若雪被法警搀扶起来,她突然好像有了力气,尖声喊道:“颜伊,我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的……”她的声音又尖锐又刺耳,好像指甲划过黑板。一边喊,一边还吐血,让人毛骨悚然。
“啧啧,听说她的白血病就是靠颜伊的骨髓才治好的,现在居然还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大喊大叫,真是没有良心。”一个端着单反的记者,啧啧发声。
“老兄你的消息有误,秦若雪的白血病是靠颜伊的孩子才治好的。可惜啊,六个多月的孩子就这么没了,真是作孽啊。害死了别人的孩子,还抢了别人的老公,现在居然还有脸喊。这种人啊。”另一个应该是八卦报的记者,推着眼镜,又是感慨又是气愤。
“现在的人可不就这么不要脸嘛。对了秦家人怎么没来啊?”又是一个八卦的记者。
休庭期间,一群记者围在一起。这新闻稿子可不就是他们的一直笔嘛。如今,舆论已经形成。
再次开庭时,事实算是已定,只是具体罪责,双方还在法庭内艰难的地据理力争,锱铢必较。
通过研究,最终商议出来的结果,便是最大限度地求减刑,以保秦若雪的命。
四个小时之后,自法院出来,陆天一带着颜伊,冲出守侯在法院门前记者的重重包围。
五天后,秦若雪珠华玉润的下巴变得尖瘦尖瘦,脸色灰白,乌黑的眼底失去光泽,目光涣散,她似乎连最后的一点令人折心的美丽都荡然无存,裴亦寒安静地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烦躁地走动。
一只美丽的困兽般。
裴亦寒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淡淡地笑起来。
“雪儿,小时侯,你特别淘气,把大院里其他小女孩都欺负哭了。”
秦若雪置若罔闻,不曾听到一样烦躁不安。
裴亦寒看了她一眼,继续说着,“那时候的你最喜欢穿着漂亮的公主裙,那神情骄傲的就像一个真正的公主。那时候,我就在想我能不能成为你的王子呢,长大后骑着白马接你走,让你成为世界上最美丽最幸福的新娘。”他在笑,淡到看不出更多的痕迹,语气平静地讲述,表情中有一种遥远的思念。
秦若雪微微定了一下,瞪大眼睛看向他,表情里有一丝费解之色,好长时间后,她轻声问,“寒?”
声音中充满疑惑。
裴亦寒坐在原处,径自说了下去,“那样我们就能幸福快乐的永远在一起,而不是家破人亡……”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有一些刻意的迟疑,秦若雪却立即跳了起来,“是不是审判结果快要出来了?”
裴亦寒没有回答,她却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寒,我不是故意杀人的,你知道的,法官一定也会知道……”她一边说,眼底却渐渐地多了一层惊恐,闪烁着魔性的光芒。
裴亦寒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有着浅浅的怜悯,“真是傻丫头。”
他突然就这样轻轻地说了一句,带一些怜爱,就像小时候一般,他经常对她说的。那个甜美可人的丫头,曾经让她心动的美好像天使一般的女孩。可是,望着她的面容时,他的脑海里出现的是那个肮脏的,可以跟几个乞丐缠绵的女人,淫荡而无耻。可以一刀刺死他父亲的女人,残忍而偏执。
照片。她口里的照片,他已经知道指的是什么。
“寒,你什么意思啊?”
秦若雪忽然警觉起来,枯瘦的手指掐进裴亦寒的手臂里。
裴亦寒站起来,神情浅淡地拨开她的手,轻轻抚了一下衣角,波澜不兴,一种令人心惊的漠然,“你好好休息,不要担心,我都已经都替你打点好了。”
秦若雪看着他漠然的眼,脸色变成失血的青,乌黑的眸子里有着类似于癫狂的神采,现在的她,象极了一个病人。
法院委托司法鉴定部门对秦若雪的精神状况以及她是否具有民事行为能力进行了鉴定,精神鉴定报告的结论是,被鉴定人秦若雪患有偏执性精神错乱,案发当晚她正处于发病期,法律上她不为她的行为负责。
一个病人,尤其是精神方向的病人,在结构完整的法律里,可以最大限度地规避责罚,陆天一就是这样为秦若雪抗辩的。
秦若雪成了一个病人,此前的形势需要她如此。他们都相信目的可以将一切手段正当化,只有让秦若雪成为病人,她才能避开公诉人的一级谋杀指控。
虽然,这并不是一个特别名誉的开脱方法,但事实上却是对秦若雪目前而言,最轻微的责罚。
裴亦寒也已经为她联系了一家最好的精神病院,等今天法庭宣判结束之后,就会被移送到那里。
那里很好,清净,也安全,秦若雪一个人一间房间,不会有其他病人吓到她,房间里的玻璃都是防弹玻璃,比看守所更像一个封闭的玻璃钟罩,那样,别人伤害不了她,她也伤害不到别人,还有医生与护士看着她,他们都不会允许她自杀。
那里不是看守所,她死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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