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宝的脸一天天红润起来，年轻的身体在一天天在康复，钱也流水一样入了医院的帐户。
俊生心事重重的，他知道钱都是姓肖的花的，他要把谷雨怎么样？他好像看到谷雨死鱼一样躺在人家的砧板上待宰，不行，他是当爹的， 他不替谷雨出头，谁替谷雨出头？谷雨是个苦命的孩子，摊上自己这样没出息的爹。
临近九月，傍晚的空气开始凉了。俊生蹲在住院部的楼下堵肖遥，他得讨个说法。肖遥隔几天才会来一次，他算计着时间今天应该差不多来了。
果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住院部门口，司机小跑着打开后边的车门。肖遥戴着墨镜下车了，身上的霸气浑然天成，恍得人不敢直视。
枯瘦如柴的俊生站起身，任凭金星在眼前晃了几秒，急忙迎了上去，堵住肖遥的去路。
肖遥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他是谷雨的养父，拧着剑眉问：“你，有事？”
“那个。”俊生的身体整个罩在肖遥的影子里，强大的压迫感让他找不准自己的呼吸。“那个，谷雨，你会娶谷雨吗？”俊生鼓起勇气问道。
肖遥倒有点佩服他的勇气了，他们家花了他多少钱？居然还敢问：要不要娶他的女儿？
“我谷俊生是穷，可我不会卖女儿，欠你的钱，我，我们迟早会还的。你要是没打算娶谷雨，请，请你别再来找她。钱，我和我儿子一定还你。”俊生就是这么想的，他不能让谷雨不明不白地跟着他。
“你打算怎么还钱？”肖遥来了兴致，双臂交叠好笑地盯着谷俊生。
“这个？”俊生沉默了，要是他有个好身体，他也敢拍着胸脯做保证，可他的状况？“我的眼睛还能用。”
俊生终于抬起头，在医院的这些日子他听说，瞎子可以重新看到东西，前提是有人提供眼睛，就像有人给谷宝提供腰子一样。他欣喜地盯着肖遥，“眼睛，我可以把我的眼睛给别人。” 他为自己想到的主意激动不矣！他把肖遥当成倒卖器官的了。
听了俊生的话，肖遥的心被重重一击。她何其有幸，养父如此。
“怎么？不够？我有办法，我还有办法。”俊生想了几夜了，实在不行，他就豁出脸去找齐娆，谷雨是她亲生的，她怎么也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吧？
“你放心，我，娶，她。”此话一出，肖遥自己都吓了一跳，刚刚从自己嘴里说出的话是那样的决绝和真诚。
“真的？”俊生枯井一般的眼睛润上了地底的清泉，两腮因兴奋而染上了病态的红色。
“好，谢谢，谢谢。我儿子以后的费用，我自己想办法，谷家绝对不会扯谷雨的后腿，她是个苦命的孩子，你对她好点。”俊生给肖遥深深鞠了一躬，蹒跚着离开了。
走廊里俊生碰到一位气质卓绝的女子，体态微胖，年纪在五十上下，她关注俊生不是一天两天了。、
“先生，你好。”女人拦住俊生伸出手。
俊生回头往身后瞅瞅， 没人，这才确定这女人是和他说话呢！“你找我有事？”
女人温婉点头。
当天晚上，俊生一夜没睡，脚边扔了一地的烟头。早上起来，换了身干净衣服出去了。
美院写生教室，十几年轻男女支着协夹审视着谷俊生。
“脱了衣服，坐这儿。”助教模样的年轻人指着教室中间的一把椅子。
“嗯！”俊生红着脸应了，一件一件脱掉自己的衣服，光溜溜的手脚都碍事没地方放，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是当爹的，为了女儿的幸福，别说这样，死了都干。
“画吧！”俊生咬着牙没让泪流出来。向来把脸面看得比天大的他，这无疑比上了刑场还难受。随后，他木偶一样任别人摆弄着。
两个小时后，他穿回了自己的衣服。接过助教递过来的钱，回手就抽自己几个嘴巴。逃也似的跑了。
画院老师和学生都认识这位为儿为女而脱衣服的庄稼汉子，大家钦佩他，也尊敬他。在他身体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多地安排活给他。
陈辰又来过医院几次，这彻底踩到了肖遥的底线。敢觊觎我的女人，哼哼！银牙咬得咯咯响！
机械工程系主任握着肖遥的手使劲地摇啊。
“肖先生您可帮了大忙，咱们系酝酿这个项目好些年了，就是没钱启动，有了您的资金入股，这个项目终于可以上马了。”
“不用客气，日后投入生产，我按股份分红。”肖遥仰靠在沙发上，这点钱对他而言是九牛一毛，却可以解决一个大麻烦，这生意赚了。
“没问题，走，走，走一起吃饭。”系主任很是热情。
“饭就免了，我还有事。”
……
系主任送走肖遥，意气风放满面红光找到肖遥的辅导员。
“让陈辰同学来一趟。”
陈辰打系主任办公室出来，两道英眉拧得麻花绳似的，出国互换交流？不都最后一年吗？怎么让他开学就走？还全额奖学金，毕业前不许回国？没听说大学生互换交流还有这条件啊！
“陈辰，别得了便宜卖乖了，你不去我去。”室友的话酸酸的，陈辰学习是好，可系主任也不用这么偏心吧。弄得他都怀疑陈辰是不是系主任的私生子。
谷雨侍候弟弟吃完饭，才洗了碗回来。迎面碰到肖遥的铁杆跟班方博。
“谷小姐，请。”
半个小时后，谷雨被带到一家金碧辉煌的酒店。
偌大的房间，绛紫色的陈设，华贵而大气。
肖遥的身体摆成大字形，睡得很沉稳，一手搭在头顶，另一只手的手指点在自己的下巴上，颇有几分可爱，睡觉的时候他的眉宇舒展的，睡颜如孩子般纯净。
谷雨轻轻坐在床头，看着肖遥俊郎的脸，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漂亮的男人。
窗外已是华灯初上，掀开窗帘的一角，巍峨大气的故宫是她眼里的风景，她把胳膊抵窗台上，托着双腮欣赏着远处的灯火，千成万户窗口那一点点晕黄让她感觉温暖。
“看什么呢？”肖遥双手交叠拥上他，语调带着刚刚睡醒的慵懒。
“灯。”
“灯有什么好看的？”肖遥向远处眺望，城市的夜晚最不缺少的就是灯火。
“你看，那盏灯下，老奶奶在给老爷爷挠背；那盏灯下，妈妈正在辅导孩子学习；那盏灯下，一家人正围在一起看电视……”谷雨动情地描述着。
肖遥静静地听着，怀里的女孩子说得都是最平常的日子，这最最平淡的日子恰恰是他最渴盼的。有一瞬间两颗心贴得很近。
咕咕声，扰乱了这一刻的静谧。
“饿了？”
谷雨有些不好意思地按了按肚子。
肖遥按铃，不多时侍者推着桌子进来。
“多吃点，你太瘦了。”肖遥切了块牛排放在谷雨的盘里，“女孩子要胖点，抱在怀里才舒服。”肖遥眼里的温情晕染开来。
今晚的肖遥很温柔，她突然有点迷失，这个男人真的喜欢自己吗？怎么可能，她摇摇头，还没等自己的小脑袋想明白，便又苍白着脸，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