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你问这个做什么？”谢十三看着元素忽明忽暗的眸子，不解的问。
元素松开谢十三的手臂，摇摇头：“没什么，我头晕忘记了。”还有两天，一切还来得及，元素在心里安慰自己。
谢十三忘记去揉被她抓得生疼的胳膊，道：“头晕？你的伤寒没彻底好，我找李郎中再给你瞧瞧。”谢十三说完拔腿就往相反的方向走，被元素伸手拽住。
“我没事，就是一时头晕，现在好了。”元素说着，朝谢十三笑了笑，“十三，我还想吃你娘做的五色糕呢，郎中来了还怎么吃啊。”
谢十三仍不放心地打量一遍元素，点点头：“嗯，也许是饿的，你从昨天起就没吃什么东西。”
二人说话间，走进清漆木门，房间里闻起来香喷喷的，地当间的饭桌上热气腾腾的，桌上放着七八样菜肴，碗筷都已经摆好，谢婶正端着满满一盘子糕点放在桌上，看见元素和谢十三进来，爽利地说道：“素素来了，快过来，尝尝婶子做的重阳糕。”
“哎。”元素应了一声，脚步有些飘忽，现在的谢婶不到四十，皮肤白皙，五官生得非常耐看，搭眼一瞧像二十多岁的女子，但是自从哥哥过世后，她便越来越沉默寡言，头发也白了一大片。
谢十三几步窜到饭桌跟前，拿起一块五色糕就往嘴巴里塞，谢婶手疾眼快，“啪”一声打落谢十三手里的五色糕，训道：“你这馋小子，让素素先吃。”
谢婶说着，拿起一块水晶菊糕递给元素，慈爱地说道：“素素，吃这个，这是婶子用今早新摘的金菊花和面做的，不但清心降火，还美容呢。”
元素接过水晶菊糕，在谢婶殷切的目光里，尝下一口，清香甜软，和记忆中一模一样，那时只是觉得谢婶手艺好，随便一碟小菜，都可以做得那么美味，可是后来和阿九去了淮州，吃过那里的菜点，才知道谢婶的手艺独一无二，竟能做出大厨子都不会做的糕点菜式。
由衷赞道：“这糕点甜而不腻，清香适口，是难得的美味。”
谢婶闻言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往元素的碗里又夹几块水晶菊糕，“难得素素爱吃，多吃点。”
“娘，你这么偏心，到底谁是你儿子呀？”谢十三看着元素碗里摞起来的点心，佯装委屈地道。
谢婶戳了他一指头，嗔道：“看你这吃相，我就喜欢素素这样文雅的女孩子。”
谢十三故作吃惊地指着元素，撇着嘴巴说：“娘，她哪里文雅了？你没看她和我对剑时凶神恶煞的模样呢，就是老虎来了都得被她吓退。”
谢婶瞪一眼谢十三：“你武艺不精赖得了谁，吃完饭到后院练剑去。”
谢十三一伸舌头，谁说他打不过她，他就是怕伤到她嘛，唉，真是烦，素素不会也是这么想吧。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元素不由得会心微笑，过去的时光真令人怀念，吃下糕点，谢婶又盛了一碗乌鸡汤，端给元素，快人快语道：“喝些鸡汤，婶子在里面放了枸杞、百合，很养身子。”
元素听话地接过来，喝下鸡汤，又把碗里的鸡翅吃了，谢婶又为她往碗里添鸡块，元素报之微笑：“谢谢谢婶，我吃饱了。”
谢婶眉眼弯弯道：“谢什么，今天怎么见外了？”谢婶说完又让了一番，才开始忙着收拾桌子，元素也站起身，帮谢婶收拾碗筷。
谢婶怔了一下，道：“不用你，素素，快放下。”从元素手中接过碗筷。
元素望着空荡荡的双手，一时无语，谢婶对她比对自己的儿子还好一百倍，但是她却能明显感觉到，谢婶对她有些畏惧，至于为什么，她也不明白。
谢十三早就吃完饭，拿着剑跳到元素面前，像看西洋景一样看着元素，啧啧地道：“素素，往常你可不干这些，今天是怎么了？咱们练剑去吧。”
“好，一起去。”元素应道，自从哥哥过世后，她就很少摸剑，内功也渐渐荒废。
谢十三自然十分欢喜，素素只在元大哥面前才肯拿剑，今天真是不同寻常的一天。二人往后院走，谢婶在后面高声叫：“素素病才好，你别累着她。”
谢十三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两个人来到后院，所谓后院其实是一片竹林，元天朗平时带着二人在这里习武。
谢十三看向元素一扬下巴：“你才吃下饭，先看我的。”
元素点点头，也许是卧了一天床的缘故，她的四肢无力，脑袋也有些沉，索性背靠一根竹子观看，谢十三拔出宝剑，纵身跳到空地中间，运起剑式，他的身形矫捷，长剑呼呼生风，一招一式透出十足的劲力。
元素望着竹林中矫若游龙的身影，思绪飘飞，过去那些她看来再平常不过的事，现在看来都透出古怪，比如谢婶的厨艺，比如谢十三的剑术，陆子虚的学识，杜峰的神力……渔村里和他们走得近的那些渔民，他们个个身怀绝技，甚至她的哥哥，每个月固定那几日必定出海，一去三五日，雷打不动。她到了淮州阅历了无数人，才后知后觉，曾经身边她认为最平常的人，有多不简单，她的武功有多来之不易。
谢十三练了半个时辰，最后收住剑势，跳到元素跟前，喘着粗气道：“该你了！”剑柄朝元素抛去。
元素接过宝剑，走到空场，运剑做了几个简单的招式，她已四五年没练过剑了，招式本该忘得差不多，但是方才看了谢十三的剑法，唤醒了沉睡在心底里最深刻的记忆，体内真气充裕，手腕一动，剑花翻飞，闪展腾挪，每个招式都精准到位。风拂过，竹影晃动，似乎暗藏杀机，那一瞬，元素忘记自己是在舞剑，她又置身在残忍的刺杀，长剑风驰电掣、横扫竖劈，竹子一根根倒下……
日头西沉，谢十三忍不住叫道：“停下！”
然而竹林里的剑影仍没有停歇的意思，谢十三赤手跳到元素身侧，正要伸手去夺元素手中的宝剑，元素忽然收住剑势，手拄着宝剑，单膝跪在地上急促喘息，汗像下雨一样顺着脸颊往下淌。
“你疯了？要是真气耗尽大罗神仙也救不回！”谢十三对着元素大声斥责，他第一次对元素说出这样重的话，刚才他是真的害怕了，元素像着魔一样。
元素看一眼谢十三，喘着气说：“正练到兴头，你就来扫兴，我回家了。”说完，丢下剑，转身离去。
谢十三望着元素不甚挺拔的背影，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感觉，直到月白色的身影消失，片刻后，一道声音从竹林上方飘落：“叫齐人手，今夜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