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夜,除夕,夜空格外的绚烂,璀璨的烟火五光十色,将这夜晚渲染的热闹非凡。宫里每有大事,宫女格外的忙碌。揉着红肿得手腕,谢清语疲惫的回到自己的小窝。接连几天都是在劈柴,她不就粗糙的小手都磨出水泡来。没有进屋,在屋前的台阶上坐下,仰望着星空。澄净的夜空一如既往的浩瀚飘渺,繁星眨着眼睛俯瞰大地,升腾的烟花不时的绽放,美丽到极致的瞬间过后黯然隐没,一朵新的火花又开始升腾绽放。这是谢清语在这个世界过得第一个新年。寒冷、孤寂、落寞还有疲惫。一股股倦意来袭,却了无睡意,晶亮的眼睛看着天空,心绪不知飘到何处。 那个遥远的家里,这个新年过得肯定不开心吧?自己的离去肯定让两位老人伤心了吧,团圆年恐怕再难团圆。想到远在异世的家人,谢清语的心里更沉重,鼻头酸涩,热泪夺眶而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夜里盘旋,给本就荒废的小院更添一丝诡异。
哭着哭着,谢清语感觉到一股异样,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泪眼迷离的抬眼望去,一张冷漠的脸静静的站在对面,和上次一样的冷漠。
用袖子粗鲁的在脸上一抹,擦干脸上的泪迹,水漾的明眸羞恼的盯着他,这人真是讨厌,总是无声无息的出现,要不是她不信鬼神,还真以为是遇到鬼了。
男子一撩衣服,自顾的在她身边坐下,琉璃色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淡漠的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低沉的嗓音从凉薄的唇瓣淡淡的吐出:“你真丑。”
谢清语仿佛石化般睁大眼睛呆愣的盯着那平静无情的脸,微张的粉嫩唇瓣开开阖阖,无语的看着这个性情古怪的男人,这人还真是叫绝,大过年的就这样跟女孩子说话?直白的让人吐血。
“您大半夜的来我这,就为告诉我‘你真丑’?”谢清语狐疑的歪着小脑袋,大眼忽闪忽闪的看着他,白嫩的小脸水汪汪的,就像是剥了壳的荔枝,剔透的想一口吞下。
狄秋幽深的眸子闪过一丝波动,按捺下想在这肉嘟嘟的小脸掐一下的冲动,眼神调转到空旷的前方,再度冷漠道:“你吃饭了吗?”
“吔?”谢清语真是被对方跳跃性的思维打败了,一脸挫败,这丫的什么脑袋,所答非所问。赌气道:“没吃,你有啊?”
“嗯。”男子说完将旁边的食盒提起在她眼前晃晃。谢清语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拎个食盒,只是夜色太黑,放在他身边一水的暗色,没发现。再说,她也没有对着男人猛盯的习惯。
当狄秋利落的打开食盒时,谢清语不经意的吞咽着口水,这太诱惑了,一只酱香浓郁的大烧鸡,五六个精致的小点,还有水果。谢清语好像有一个多月没沾着荤气了,见着这油光发亮的大烧鸡,口水都要留出来了。涩然的看看狄秋,讪讪笑道:“这都是给我的?”
狄秋挑挑眉,轻轻的“嗯”道。脸上终是有点柔色,眼里的宠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哦耶!”谢清语不在废话,率先在大烧鸡身上发动攻击,一只肥硕的大腿被拽下,塞进不大的小口。几秒钟后,一根光光的骨头棒子便被抛到一边,伸手又撕下一块,大快朵颐。
狄秋变戏法似的,手里出现一个酒壶,小巧的随身版,清醇的酒香弥漫在空气里,浓郁馥香。谢清语的豪放的吃相看似粗野,但这不做作的率真性子很对他的脾气。和那些在他面前故作端庄娇气的名门淑女比起来更真实,质朴。饶有兴致的一口一口酌着美酒,凝霜的面容更发柔软,眼里的眸色更清亮。
“哦,哦……”谢清语闻到酒香,塞满的小嘴囫囵的发出声音,含糊的不知道说的是什么。瞪大眼睛,手指着酒壶,指指点点。狄秋会意,将手里的酒壶递到她手里,就见她豪气干云的一仰而进,辛辣的酒气入喉便呛得她眼泪直流,咳个不停。
狄秋好笑的看着她涨红的小脸,眼里的笑意更浓。大手在她单薄的后背上轻轻的拍打,希望她能好受点。
谢清语感觉到身后的碰触,心里一颤,身体僵硬,心思敏感起来,但发现他只是单纯的想帮自己,温暖的手掌没有丝毫越轨之处,也放下心来。看着男子关心的看着自己,面色坦荡,自己心里暗觉惭愧,谢清语你在胡想什么。人家会对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丫头有什么想法?自己太敏感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就冲他还记挂着落芸这点,谢清语直觉的认为他是个长情的人。斯人已逝,墓地芳华,归去来兮,无物相之,唉!徒留多情空悲扰。虽然他面如寒冰,寡言少语,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样子,但接触下来就体会到他的细腻之处。这样的人或许不讨好,但比起把甜言蜜语挂在嘴边油嘴滑舌的人更值得信任。
谢清语从他眼里捕捉到一点暖意,他眼眸的琉璃更是清澈,纯净的让人想去亲近。谢清语发现他笑与不笑完全是两种感觉。初见时,冷漠疏离,带着浓浓的戒备,清冷自我。再见时,虽然还是一副清冷决绝,但没了戒备,少了淡漠,多了丝暖意,带笑的琉璃色眼眸有着勾魂夺魄的魅力,让人沉浸。也许是自己祭奠落芸的举动触动了他,也许是感念落芸当时的凄苦,心生怜悯,不管怎样都是托了落芸的福气。现在,谢清语对落芸的事情好奇的要死,是怎样的灵动芳华,娇颜美玉能虏获这样的男子,即使伊人已去,还不相忘。
谢清语兀自神游,回神时,发现手里的酒壶已易主,余下的一点芬芳尽数落入他的口中,唔,人家还没喝够!
狄秋鹰目一扫,见那张意犹未尽的小脸,垂涎的盯着他手里的酒壶,他恶意的摇晃着酒壶,翻过来,壶口冲下反倒着。嘴角向上弯起抹弧度,邪魅张狂的笑出声来。
谢清语撅着玫瑰花瓣似的小嘴,稚气的拿起小点恶狠狠的咬着,眼眸流转,转脸看向别处。
狄秋觉得今天这遭是来对。他原本无事,又懒得和一些只会溜须拍马,蓄意奉承的人谈那些风月之事。偶然间想起那抹对着火堆自言自语的孤寂身影。想看看,这样的日子,她怎样过的。和他猜想的一样,漫天的绚烂渲染不了她的孤寂,和这冬季一样的清冷。娇小孤单的身子,形单影只的坐在屋前抬头仰望苍穹,眼里氤氲,无尽烦愁,这样的她显得那样的脆弱。他有些心疼这样的她,十二岁的年纪,被搁置在这里,与夜猫飞鸟为伴,忍受着骇人的神鬼夜话。做出这样安排的人,心肠可见一斑。
“小语?”没有念过的名字顺嘴的说出口来,狄秋心头感到一种异样,但又说不清什么,清澈的眸底泛着涟漪。
“嗯?”还在和烧鸡奋斗的谢清语含糊的应着,全然没有理会。以前看《射雕》的时候,超眼馋洪七公一口吃酒,一口鸡腿的桥段,每看每馋。今天终于可以由院了,就是还没体会到大口喝酒,酒就被他喝光了,噷!小气。心里碎碎念念,不忘眉眼带怨的宛某人一眼。
狄秋暗想什么时候自己的魅力还不如一只烧鸡?无语的看着谢清语,罢了,不和小女子一般计较。站起身形,修长挺拔的身体形成一道暗影,将谢清语笼罩。谢清语只觉眼前一黑,光线都被他遮着,抬头看见一张带着深沉冷厉的脸,沉默的注视自己,他嘴角微抿,眼底清亮,如墨的发丝垂在肩上,飞扬洒脱,比起白面的英俊小生,更耐人寻味,有种男人的味道。
“平安康健,岁岁如今。”说完,人如秋雁,几个起落就消失冥冥。谢清语惊诧的看着他消失的地方暗叹:高手,高手,早知道他有这手说什么也要让他传授点。从小到大最羡慕武侠里面那些飞檐走壁的轻身功夫,凌空微步翩若惊鸿,今儿见了,不学他两招,枉到这世上来一回。
“平安康健,岁岁如今。”重复着他走时的话,焉得察觉出这是新年祝福。除夕,守岁,就觉得一点酸涩梗在喉咙里,心头微颤,杏眸遥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痴看了许久,忽然觉得,天好像不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