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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近半个时辰,才看到人家户。这家人在官道旁搭了一个茶棚,三三两两的行人坐在棚内饮茶,旁边的酒旗迎风飘展,发出猎猎响声,上面写的正是“十里酒香”这四个字。

  不想声名远播的十里香竟然处在这距离朔历城三、四里地的山野小店里,果真应了句话:酒香不怕巷子深。将离觊觎这酒已经很久了,叔父好酒,她耳濡目染,自然也是极其喜欢酒的。进棚内择了个座位,坐定后朝屋里喊道:“一壶十里香。”

  “哎,来了!”一只素手捞起门帘,一个年近三十的妇女便走了出来,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痕迹,却掩不住她清冷的气质。

  “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今日的酒都卖完了,若不介意,就饮点粗茶吧。”

  “那便上茶吧。”将离颌首,心里有些失落,但又更加期待了,十里香如此大卖,恰恰说明了传闻所言非虚。

  据说这十里香的老板娘叶娘曾是朔历城烜赫一时的美人,当年追求她的人数不胜数,但她芳心暗许,爱上了一个寒酸书生。于是她便用积蓄为自己赎了身,又置办了这处房舍,与书生生活在了一起。后来为供书生念书、进京应试,便开始酿酒卖酒。谁料,芳心错付,本是郎情妾意、才子佳人的一段佳话,最终却演变成了鸿雁孤飞,只剩下叶娘独身一人在这朔历城外酿酒卖酒。关于书生的去向,坊间有很多传闻,有人说他弃文从商,成了京中首富;有人说他已中进士、入朝为官;更有人说他入赘丞相府,停妻再娶……还有人说这叶娘为那书生育有一子……

  众说纷纭,随着十里香声名鹊起,这个故事也变得越来越离奇,在人们添油加醋中,故事中的辛酸已被尽数掩去,唯留下传奇的色彩,一个关于奇女子和十里香的传奇故事。

  或许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只是人们为十里香添料而已,毕竟,名酒背后都应该有一段故事才对。听众或是置之一笑、或是不予置评,这些都不重要,唯独酒香,是真实的存在,萦绕在每个人的鼻端口齿间,撩拨着心里最柔软的弦。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将离不得不佩服这么一个女子,能酿出如此清冽的酒的人,该有怎样的风骨?会有怎样一颗心?

  不过,看来也只有下次才能喝到酒了……

  朔历城果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富城,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街道边酒肆林立,酒旗翻飞,蔚为壮观。风格迥异、衣着不同的各族百姓走在街上,熙熙攘攘,沿途还有叫卖的各个商贩,景象热闹非凡。

  将离看着满街琳琅满目的商品,也不由得咋舌,亲眼目睹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做天下第一城!四方镇比起朔历城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这大街上好玩的真是太多了,只是她囊中羞涩,买不起任何一样,只有眼馋的份。想到那日下山时大半银两都放进了包袱中,被水冲了去,身上只带了少许碎银,看来还是先找个落脚地比较妥当,思及此处,将离快步向城南走去,或许,她的一身医术能帮上忙。

  前方人流汹涌,路口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将离被挤得大汗淋漓,赶紧钻进了一家商铺里,看样子,估计得等到人散了她才能过去。

  “店家,这些人是要去哪儿呀?”将离疑惑不已,只见人们蜂拥朝城东方向走去。

  “小兄弟是外地人吧,这些人呐,是去虚云渡口看景茗楼船的。”店家走了出来,和将离一起站在门下看着拥挤的人群,说道:“每日这个时分,万安街便会堵塞,呵呵,好几年了,天天如是。”

  景茗楼?城东……将离看着源源不断的人流,皱眉思索,答案呼之欲出,原来如此!

  朔历城有三绝,一为落沧江的落日绝,正是彩霞如飞、江水如练,残阳铺水,青萍舒展。二为船绝,朔历城的所造之船,采用江东茂林的百年沉木,材质坚硬,且造型俊美飘逸,小舫轻盈,大船劈波斩浪、肆意落沧江。三为景茗楼水寒姑娘的琴绝,正是琴音卓绝、琴心无双,且人风姿绰约、一身傲骨。最绝的就是水寒姑娘在落日之时,乘舟在落沧江一曲,琴音缭绕江面、和夕照纠缠……这些人,怕都是奔着那一曲去的!

  传说中水寒姑娘清雅秀丽、一身傲骨,不过她却从不轻易见客,因此要见她比登天还难,纵有万贯家财也不一定能得偿所愿。水寒姑娘所在的景茗楼是一艘楼船,那里的姑娘都是清白之身,卖艺不卖身,并且各有所长。琴棋书画为其四大镇船之宝,其中最知名的水寒姑娘便是那一琴,其他的三位姑娘也都是人中龙凤,只是无奈出生寒微,只得在景茗楼里谋生。另一方面,景茗楼也是汇集各方人才的地方。迁客骚人、文人墨客、权贵势力们听琴弹曲,聊抒胸意,或作画赋诗,或畅谈天下,或指点江山、或激扬文字,一时间,朔历城竟是两国集聚人才之地。这些名流雅士从五湖四海而来,在景茗楼相遇,皆以能登景茗楼楼船为傲。

  “想那水寒姑娘必是一位奇女子,若是有缘得见,也不枉来这朔历城走一遭了。”将离自言自语说道。

  “这倒是,许多人来朔历城可都是为了一见佳人、聆听仙曲,不过,要见着可就不容易咯!”店家摇头笑了笑,转头向店内走去。

  “店家可曾见过水寒姑娘?”将离好奇的问道。

  “就见过一面,还是远远的望着,唉,一掷千金,再是万贯家财也经不起折腾,还是安生过自己的小日子比较实在!”店家拿起鸡毛掸子扫着柜台上的尘埃,倒是悠然自得。将离看人散了,说了声告辞便向城南方向走去。

  春回医馆开在城南的正街上,将离毫不费力便找到了。开设这家医馆的大夫叫张重桦,人称张老,曾是南风国太医院的正医监,医术精湛,后来辞官归隐,就在老家朔历城开了这间医馆,聊度余生。

  将离朝一个小厮走去,问道:“小哥,医馆现在收学徒吗?”

  小厮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你跟我来吧!”

  将离紧跟着小厮进了内堂,不想里面躺了好几个重伤病人,一位老者正在为其中一人施针,想必就是张老。小厮进去之后不敢打搅,候在一旁默不作声,将离深知为医者治病时需心无旁骛,于是也跟着站在小厮后面,静静等候。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张老才缓缓直起身来,取了碟中的方巾擦了擦手,看向小厮,问道:“张童,什么事?”

  “师傅,这位小兄弟想来咱们医馆做学徒。”

  “噢?”张老放下了手中的方巾,看向将离。

  “在下半夏,东启叶城人氏,慕名张老已久,此次来朔历城一是为了一睹张老风采,向张老学习;二是为了一览城中风光。谁料半路不慎弄丢银钱,走投无路,只好来求张老收我为药徒,半夏略知医理,看医馆中病人甚多,愿意尽绵薄之力,还望张老收留半夏,半夏不求其他,只求一个容身之所和一日三餐便好。”

  将离生于夏季,想到自己男子装扮,不好再用本名,临时给自己起了半夏这个名字。叶城是曾经的苗疆都城,是她娘亲念念不忘的生长之地。

  张老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半夏,人用药名,有趣!有病身热解墯,汗出如浴,恶风少气,此为何病?”

  “饮酒中风者也,因酒而病,故曰酒风。”

  “天有八风,经有五风,何谓。”

  “八风发邪,以为经风,触五藏,邪气发病。所谓得四时之胜者,春胜长夏,长夏胜冬,冬胜夏,夏胜秋,秋胜春,所谓四时之胜也。”

  “素问倒是背得不差,只是不知实战如何,可会把脉?”

  “略知一二。”

  张老将自己的胳膊伸了出来,将离有些吃惊,她虽料到张老会考量自己,却没有料到他把自己当做病人,让她诊断。当下也不推诿,伸手搭上了张老的脉搏。静静感受了一会儿,抬头说道:“脉象往来艰涩不畅,多是心气不足引起,想必是太多劳累所致,需多加休息。”

  张老抽回手,理了理袖子,然后端起一杯茶轻轻的吹着,袅娜的热气使他的神情变得晦暗不明,将离暗暗的握紧拳头,内心还是有些紧张的。

  “近日总是感到力不从心,你就留下来帮忙吧,我也正好休息休息,人老了,不中用了……”

  “多谢张老!”将离闻言喜不自胜,看来这关算是过了。

  “不必谢我,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恰好我医馆最近缺人,看你还有些能耐,就先去帮忙抓药吧,一会儿张童会帮你安排房间的。”

  “嗯!多谢张老收留!”将离颌首,跟着张童出了内堂。

  “半夏,你可真厉害,一来就上大堂抓药!”张童冲她竖起了大拇指,“你不知道,好多学徒来了都是从后厨熬药做起的!”

  将离不置可否,紧跟在张童身后。

  “半夏,那是我们的大师兄仲生,他是师傅的义子,颇得师傅真传,你跟着他呀,肯定能学到好多东西的!你要不懂就多问,师兄人很好的,只要是关于医药方面的问题,他定是知无不言,只是他沉迷医理,大部分时间都在研习医典药籍,怕是没有多少时间教你。”

  “嗯,知道了,谢谢你。”将离冲张童嫣然一笑,张童愣了愣,感觉自己似乎被那笑容晃花了眼。

  “怎么了?”

  “噢,没事!”张童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带着将离来到药柜前。

  “师兄,这是新来的半夏,师傅派他来帮你抓药。”

  仲生正在替一人诊脉,对将离二人视而不见,诊完脉后,执笔写了一张药方,随手递给将离,之后又抄起一旁的书卷看了起来。

  “我师兄人就这样,你别介意……”张童小声的对将离说道,眼中暗含了一丝无奈。将离淡淡一笑,示意张童不必担心,拾起药方看了一遍,原来是治伤寒的药,照剂量来看应该是普通伤寒,放下药方,循着标签麻利的拣好了药,递给仲生。

  “请师兄检查。”

  仲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再看了看纸包里的药。

  “你不必叫我师兄,义父应该还未收你为徒吧。”

  将离略微有些尴尬,她刚才也是在心里琢磨了半天。

  “不必为难,叫我仲生便好,你好好熟悉一下药的摆放位置,师傅既然让你来助我,你定有过人之处。”仲生朝她笑了笑,宽慰的看着她。

  “不敢当,还望仲生兄以后多多指教。”

  “你若是对医书感兴趣,我也可以借你,若有不懂问我便是。”

  “嗯。”

  仲生说完后继续埋头看书,将离也不好再多加打扰,此时医馆早已没有什么人了,甚是安静,将离按照吩咐盯着层层药柜看了半天,把各味药的摆放都牢记在了心里。后来又随张童去了厨房吃饭,之后才去到自己以后的住所——医馆后院的一间小厢房,这才算是安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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