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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乱七八糟地摆了一地的酒坛子,两个老头子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纵是嗜酒如命、千杯不醉的百里阙也喝得醉醺醺的,许是故友重逢太过高兴,也不禁醉了。

  早有弟子过来帮忙收拾,抬着两位去了住处歇息,将离也被引到一间厢房休息。阳观倒是个好奇心十足的孩子,缠着将离给他讲解针法毒药,直到天大黑了才不舍地从她的房内出去。

  阳观走后,房内立即陷入了沉寂,将离看着跳跃的烛火,却心绪难平。天蚕蛾怎么会出现在迷雾谷?而那只蛾子,似乎认得她!难不成,它就是先前在朔历城的那一只?

  “嘿嘿!丫头!还不睡?”

  一阵黑风旋转而来,转眼间百里阙就坐到了将离的对面,径自倒了一杯茶喝起来。

  “哇!还是迷雾谷的菊花茶好喝!老头我都惦记好些年了!”百里阙一脸享受的模样,完全不管一旁惊讶的将离。

  “前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醉了吗?”

  “嘻嘻,就那点酒,也就能灌倒你那师父,丫头,你要不再考虑考虑给老头儿当个徒弟?要知道,当我的徒弟好处可是很多的!”老头扬着眉毛说道。

  将离不禁失笑,这老头大晚上来找她就是要她做他的徒弟?

  “噢?有什么好处?”她倒想看这老头能列举出什么好处来。

  “好处自然多了,比如说喝不完的好酒,听不尽的天籁,要知道,你可有一个乐圣师父,一般人求都求不来的!”

  好酒?将离望着百里阙一本正经的样子,简直哭笑不得,只怕他的好酒都是偷抢来的罢!

  “前辈说笑吧?”

  “不!我可是认真的!丫头,老头子就看中你了!”百里阙神情严肃,眼神坚定,不禁让将离疑惑,他为何执意要收她为徒?“前辈非要将离做你的徒儿不可,请问究竟看中了将离哪一点?”

  “哎……”百里阙居然在叹气,一扫先前顽劣的模样,说道:“丫头,你是第二个能和我曲子的人,丫头可还记得今日入谷之前和老头子一起吹的那一曲?”

  将离点头,百里阙继续说下去:“那支曲子叫《醉清风》,你会的那一段是其中的前两节,分别是‘追风’、‘情动’,而这首曲子余下的四节分别是‘惑心’,‘祸心’,再到‘情恸’,最后是‘风动’,‘归处’。”

  “醉清风?”将离惊讶,她没有听错吧?

  “嗯。丫头,你很有慧根,老头谱这一曲乃是为了有一天能与季姑合奏,但是季姑先我一步去了,老头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再听见有人能够合奏这支曲子,所以,你必须做老头我的弟子!”

  将离一脸无奈,本来有些被他的故事所感动,不料他话锋一转,却强行要她做他徒弟,这是什么道理?

  “你答不答应?”单久继续问道。

  “前辈,我已经……前辈,你要干什么!”将离睁大眼睛看着百里阙,不知道他点住自己的穴道所为何事。

  “你那师父要让你继承谷主之位,你若不跟我走,怕是一辈子都要在这个谷中呆下去,再说,你若做了谷主,那三不救的破规矩就得遵守,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任由它发生!不管了,还是先把你劫走再作打算,丫头,你别怪老头,老头这也是为了你的终身幸福着想,再说我那徒弟好不容易开窍了,怎么也不许单久那糟老头破坏!”

  百里阙说完扛着将离就越窗而出,几下腾跃,穿过花海渡了河,不一会儿就离开了山谷,来到林间。

  “看来人老了,扛个这么轻巧的丫头,才走了不到一里路就累不行,唉……”百里阙把将离放在一块石头上,捶着肩膀叹息道。

  “前辈,你先点开我的穴道好不?”将离这才体会到,这百里阙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当然不好!你若是跑了怎么办,我找谁给我当徒弟去?”

  “前辈,将离虽然很是佩服您的修为,可是将离已经有师父了……”

  “就允许单久做你的师父,我就不行了?”

  “你当然不行了!百里,你也不看看你那模样,哪有半点为人师表的样子?”单久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的正前方,一身黑袍在隐在浓雾中。

  “嘿嘿,单老头,你果然又使诈,我就知道你没醉!我百里阙就看上你这徒弟了,怎样,今日无论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带她走!”

  将离不由得吸气,她不就吹了一支曲,怎么就招惹了这样一个疯老头,看来百里阙好乐成痴真不是假的。

  “百里,你说你是不是厚颜无耻?怪不得,怪不得……”单久摇着头走近,一脸鄙夷之色。

  “怪不得什么?”百里阙歪头问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怪不得教出那种徒弟!你说你们师徒真是,你徒弟拐走了我徒弟还不算,现在你这师父还要上门来抢我这徒弟,你说你害不害臊?都一把老骨头的人了……”

  “嘿嘿,你那徒弟可是自愿跟我徒弟走的,你自己打赌输了还诬赖我徒弟,我才想问你一句,你这眉毛都这么白了,你害不害臊?再说,我都已经将自己的独门绝学《醉清风》传给了丫头,她就已经算是我的徒儿了,我带走自己的徒弟,你还有何话说?”

  “哼!强词夺理!”单久手一拂,袖间立即涌出一阵白雾。

  “嘿嘿,你就知道使毒!”单久旋身后撤到树上,然后偏头朝将离喊道:“丫头,上次老头已经把心法注入了曲子,只要倒着吹就能引出来,你听好了!”单久说着便掏出紫竹箫吹了起来。

  单久忙封住了自己的穴道,转头对将离说道:“离儿,不要听他的曲子,会心乱神迷的!”

  可是,将离被点了穴,哪还能动,只得任由那些音符钻入耳朵。

  单久说完便掏出一个药瓶,往地上一倒,林间立即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无数条蜈蚣、毒蛇便涌了出来。百里阙却视而不见,闭目沉醉地吹着洞箫,箫声低沉,带有苍凉的味道,勾着浓雾淡抹,将毒蛇蜈蚣排拒在一丈之外。

  单久又往地上倒了一种不知名的毒药,空气中立刻弥漫着刺鼻的味道,毒蛇、蜈蚣毫无规章地窜来窜去,场景甚是骇人。

  “单老头!你这是要毒死我呀!好歹毒的心!”百里阙急忙跳到将离身侧,瞪着单久怒吼道。

  “看你不知好歹,还要和我抢徒弟?”

  “哼!你以为我百里阙怕你不成,今日才没工夫和你斗法,丫头,怎样?”单久说着便帮将离解开了穴道。

  “前辈这……”将离实在说不清那种感觉,脑袋一片混沌,然后便是一个个字符冒了出来,体内的真气也开始有序地流动调息。

  “哈哈!丫头,这就是伏羲魔音的心法,老头我先前与你合奏时已经将心法传授给了你,你若是记不住,倒着吹曲便出来了。以后无论吹奏什么曲子,只要按照这个心法照着练,假以时日,必能超越老头我!”

  “伏羲魔音,《醉清风》……”将离突然明白过来,百里阙的徒弟原来竟是他!

  “当然,其他曲子也有惑心杀人之效,不过最厉害的还是《醉清风》莫属,而且,醉清风各段各有不同,最后两节是平复心伤,具有抚慰功效的,丫头你记住了,音由心生,杀伐救人,全在你一念之间。”百里阙说完便转向单久说道:“单久,我可警告你,丧爱之痛你也经历过,老头我只是特别喜欢这个丫头,不过是想撮合一对小人儿罢了,你若是从中阻挠,我必定上谷中劫人!老头我说到做到!”百里阙说完便拂袖凌空踏步而去。

  “后会有期!”声音落下时,百里阙的人早已经消失在林间深处,将离莫名其妙,疑惑地看向单久。

  “唉,天意如此呀!”单久叹了口气,望向将离:“离儿,你有所不知,世人都只当伏羲魔音是摄魂曲,其实,它最初来源于《醉清风》这支曲子,只不过是情人相守江湖的愿望罢了。既然百里都已经把心法传授给了你,你也算是他的徒弟了,我相信,你也早认识他那徒弟了,若不然,那疯老头也不能这么笃定。”

  “师父说的可是……烈翊远?”

  “那个臭小子!看来又要拐走我的另外一个徒弟了!”单久狠狠地咒骂了一声,然后说道:“你们果然认识,走吧……”单久挥了挥手,将离走了过去,两人并肩向谷中走去。

  “师父,无豫的事……”

  “唉,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在浓雾里渐渐消失。

  将离躺在被窝里,思索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百里阙竟然是烈翊远的师父,怪不得他识得那支《醉清风》的曲子,也难怪在林子里时烈晟肯听他的话离去。还有,想不到烈翊远、无豫和师父还有这么一段过节。

  原来,大约在七年前,烈翊远以一株十分罕见的药草换取了无豫成为单久关门弟子的机会,并约定五年之后回谷要人。单久一面感于无豫是个学医的奇才,另一方面也十分想得到那株药草,所以便答应了。可是,五年之后,烈翊远失约了,并没有前来找无豫,单久心里正高兴,谁知无豫自己要求出谷,要去找烈翊远。单久只有这么一个徒弟在身边,自然不允,此事就这么拖了两个月。

  两个月后,烈翊远赶到了迷雾谷,此时单久认为烈翊远自己失约,已经没有要求无豫跟他回去的资格,但是无豫却执意要跟着烈翊远走,所以,最后双方达成了协议,弈棋。

  自然,若是烈翊远输了,无豫就得继任谷主,永远做他的弟子;若是烈翊远赢了,不但可以带走无豫,还可以要求单久不得救治任何被无影阁追杀的人。最终,烈翊远赢了棋局,单久气不过,一怒之下将无豫逐出师门,并立下了三不救的谷规。

  而将离,竟然无意间记住了烈翊远吹的那一支曲子,吹奏的时候还碰巧遇上了百里阙,所以,百里阙便一心想要撮合二人。可是,将离知道,单久没有对她讲明的那株药草必然是仙罗花,而无豫誓死追随烈翊远也必然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她,终究和他不是同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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