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过将离却恢复得很快,一方面是伤得并不重,二是因为有灵蛊替她生血活络。只是那疼痛的感觉的确不好受,何况连着躺了好几日,也差不多要了她半条命。
将离心里最惦记的便是弹琴,经过前些日子的练习和这几日在病榻上反复琢磨,她感觉自己已经渐渐领悟到要领,迫不及待地就想将想法付诸实践。而她也的确这样做了,事实证明她是对的,现在,内力已经精进不少。
恢复之后,将离的生活依旧是弹琴、打扫,只是昭王一直再未召见过她。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待她差不多好完全时已是腊月末。
这天中午,日头正好,明晃晃的阳光透着暖意,馆里的各位姑娘闲来无事纷纷到院子里晒起太阳来。姑娘们三三、两两散落在院子里,各有打发时间的妙招——有人摆起画架作画,有人对弈,亦有人弹筝,更多的是嗑瓜子闲聊。
将离也被如花拉了过去,两人择了一处石凳坐下。
“呀!好暖和呀!”如花伸长胳膊仰头叹道,微眯着眼睛对着日光,整张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采,她是一个十分易于满足的女子,简单而快乐。
将离不禁困惑,身处青楼她也能如此明快,到底为何?
如花转过头来,见将离一脸困惑,笑吟吟地朝她眼前招了招手,道:“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如花,你没有烦恼吗?为何总能这样快乐?”经过快一个月的相处,将离与她早已熟稔,是以便直接问了出来。
“烦恼?”如花转了转眼珠,托腮思索着,然后抿了抿嘴唇,突然一笑道:“肯定有呀!”
如花将两手撑到桌上,轻轻搓着手掌盘算起来:“我赚的银子还是不太够呢!弟弟已经过了乡试,来年春闱肯定需要银子做盘缠……”她两掌轻轻互相拍打起来,然后鼓起腮帮子,吐了一口气突然说道:“也许,我可以试着替他疏通一下门路呢!”
将离不禁被她逗乐了,她刚才的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你还有弟弟?”她不由得好奇道。
“嗯,只是他不知道我的存在而已……”如花幽幽低叹道,还未等将离反应过来又马上恢复了原先明媚的神色,一笑说道:“不过只要我这个姐姐知道他就够了!”
“如花……”
如花却视而不见,眉一挑,唇一勾,兰花指一翘,宽大的云袖便滑落下来。只见她抖了抖云袖,袖子便叠在肘间,然后用唱戏那般纤薄绵长却高亮的声音念到:“今日天气甚好,小女子心情奇佳,客官且听如花给您讲个故事如何?”
她明媚的笑颜在逆光中依然鲜艳夺目、光彩照人,黑色的眸子透亮,那一弯唇更是如新月一般美丽。
“且说村东李秀才生了一双儿女,模样真真俏丽,那女子不输男儿,书画自通;那男儿天赋秉异,世间少有。只是,天不作美,一旱三年,生生将一家人逼上绝路。秀才重病,女子无法,终是走上青楼卖笑的不归路……”
“如花,别唱了,别唱了!”将离一把拉住她,看她眼里噙着泪花,心里不是个滋味。
如花一下坐到凳子上,不好意思讪笑道:“让你见笑了!”她赶紧用手背揩干净眼角的泪,然后又冲将离弯起眼睛笑起来,说道:“罢了,不唱了,不唱了!这劳什子戏曲,唱得驴头不对马嘴!我这不是一时兴起就把自己也编排了一番,感觉自己也很像戏本子里的角儿呢!”
看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将离不由得心疼。
“素锦,其实我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若不是遇到红姨,只怕那一年我们一家都会饿死。只是,有的事我还是无法想通……”如花叹了口气,将离很少见她这般忧郁,胸口也觉得闷闷的,却只待她继续说下去。
“我并非悔恨走上这条路,有银子可赚,过得又舒服,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只是,当我回乡时才知道原来爹爹告诉弟弟我已经死了。我知晓自己的存在将会是弟弟仕途之路的污点,所以也只是暗中相助,无奈爹爹却直接跪在我面前求我……那一礼实在太大,我受不了……”
“如花,别太难受了……”将离握着她的手,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没事,我现在只愿弟弟考取功名完成他的人生,至于我,只要能遥远地守护着他和爹爹就好!”
将离终于明白红姨为何为她取名为如花,这个女子,无论是否被命运抛弃玩弄,却依旧只会挂着如花般的笑靥去面对,她永远不会被淹没在悲伤的情绪中。即使有悲伤,那也不过是向日葵偶然被风皱了花瓣,而向日葵,将永远对着日光,永远向阳!
“嗯,只要守护着他们就好……”将离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如花的心情她可以深刻地体会到,她不也是在遥望着那个人吗?
“唷!当真姐妹同心呐!”锦瑟环抱双臂居高临下睥睨二人,脸上一片鄙夷的神色。“不自量力,狐媚子,竟敢打昭王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锦瑟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将离,不过将离也懒得同她计较,相反,这些日子对锦瑟的事情有所了解之后也不免为她伤感。
锦瑟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料家道中落沦入风尘,所以心高气傲也在所难免。也难为她凭着自己的本事爬到花魁的位置,而且据说她是真心一直爱慕昭王,虽然昭王这个人似乎并无可取之处,不过很多人爱慕倒也不假。
“锦瑟姐姐你慢慢晒太阳,如花,我们走吧!”将离客气地叫了声姐姐,然后拉起如花起身就走。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锦瑟好歹是花魁,抓不到她把柄自然也不好发作,只得撅着嘴跺了跺脚,一时倒有几分孩子气。
将离和如花相视一笑,在众位姑娘间穿梭而过。
“你听说了没,瑞安王终于回朝了!”
将离脚步一滞,眉头微皱,穆子邺,他回云城了?
石桌旁,几位姑娘正围着锦溪叽叽喳喳地聊着穆子邺回都之事,一个个脸上都是喜色。
“对呀,据说是昨日到的云城呢!不过,据说瑞安王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在朔历城时他便日日笙歌,也开始逛花楼酒肆,听说还去过景茗楼不少次呢……”其中一位姑娘撅着嘴说道,听语气有些不满和失望。
“这样我们岂不是有机会了!对吧,锦溪姐姐!”另外一个当即说道,容光焕发,眼里燃起两团希望的火苗,然后渐渐变成崇拜痴迷的火光,柔声道:“我都好久没有见到瑞安王了……”
“难道你以前见过,死丫头,还在这里思春呢!”其中一个姑娘用手指顶了一下刚才说话的姑娘的脑袋,众人一阵哄笑……
“素锦,你怎么了?”如花不由得皱眉问道,从没有看到她神色如此凝重,她这是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们走吧!”将离朝如花挤了个笑容,然后两人朝后院走去。
一路上,将离心绪难平,每次一遇到穆子邺就没好事,而且不知为何,自那次被他恩将仇报之后,她的心里似乎就有了阴影,只觉得这个男人将人自己藏得太深!
笑里藏刀,口腹蜜剑,说的可不就是这种人!
还有,那个人究竟要让她经历的是什么!她突然惴惴不安起来,生活怎么可能如此平静,看来,定是又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只希望不是自己杞人忧天……
红姨站在阁楼上,注视着那两道倩丽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然后转头说道:“我莳花馆一向遵从各位姑娘的意思,客人您的要求,恕红袖不能答应。”
“当日我把她交给红姨时红姨可不是如此说的,怎地改了主意?是什么要让一向铁石心肠的红姨生出了护着这丫头的决心呢?”幽幽的女声回响,如鬼魅一般。
红姨冷眼盯着眼前茜素青色裙子的女子,然后转头叹息道:“她很像二十年前的那个孩子……”
女子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红姨继续说道:“不过,这孩子比当年的她更加坚强,而且,没有被仇恨蒙蔽,你说对吗?”红姨突然转头对女子说道,视线在她脸上逡巡了一圈,就算是易容也不可能将年龄变小,这分明才是双十年纪,又怎会是她当年一手调教出来的那个丫头!
谁料女子闻言之后眼中顿时腾起怒火,是蚀骨的恨意,只见她眼微眯,危险地盯着眼前之人!
红姨突然笑了,伸手就要抚上女子的脸!
“啪!”一声大响,女子打落红姨的手,顺手掐住红姨的脖颈,怒道:“不要自作聪明,按我说的做,否则,定血、洗、莳、花、馆!”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凛然,眼里更是如潮般的黑色!那是浓浓的报复和仇恨!
“我说到做到,想必红姨定能好好掂量罢!”说罢人跃上栏杆,一个纵身,转瞬就人就消了影踪。
“咳咳!咳咳……”红姨盯着那一抹消失在天空中的茜素青色,心里叹息道:澜伊,果然是你,你竟要这孩子和你走同样的路,只是,你遇上了书生,她又会遇上谁?你含恨半生,她将面对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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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看完给我留个言嘛,也好知道写得到底怎样。
我也反省自己很久了,这篇文最大的失败就是人物性格太不明显了。
不过,第一部文,因为执念很深,就想些一个温柔的男子,所以小烈就诞生了。
我会争取去改进的,但文的大纲已定,故事应该变不了…
虽然某意的执念很重,不过,真心希望陪我一起看文的你一起来分享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