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穆子勖吃痛大叫一声。
“刺啦——”红绸亦被撕裂成两段。
穆子勖顿时疼得眼里都逼出了眼泪,忙抬头恶狠狠地瞪着将离,怒道:“死丫头,你找死不是!”
不料将离却置若罔闻,只见她怅然若失盯着手中的红绸,那目光似乎全聚在红绸上,却空洞无光,不知道究竟看的是什么。
她突然觉得好难受,虽然知道祈愿这种东西不可信,可是,当看到红绸撕裂成两段时还是很难受。莫非天意如此,不过一个简单的愿望而已……事到如今,她已别无他求,他的心愿亦是她的心愿,她只愿遥远地替他祈祷……
穆子勖倒未再发怒,而是抽出她手中的红绸与自己手中的那一半拼在一起,这才知道了她写的什么——惟愿所爱之人无忧无虞。他的眸中突然划过一线光芒,如同稍纵即逝的流星一般。只见他立即转身又去买了一绺红绸,然后递给将离说道:“大不了再写一份,给!”
他带着面具,所以将离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他的眸中竟然带着宽慰,很柔和。
“不用了——”将离摆手说道:“鬼神之说原不可信,王爷又何必太过认真。”
“认真的恐怕是你罢!”穆子勖愤怒地钳制住她的下颌说道:“还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呢!”
将离闭眼不看他,懒得同他虚以为蛇,她突然觉得累了,这样活着很累。不过,过了一会儿下巴的力度却突然松了,她慢慢地睁开眼,却见穆子勖正执笔写着什么。
“本王最不喜欠女人东西,还你!”穆子勖将写好的红绸塞到将离手上,将离展开红绸来看,竟然还是她写的那一句,不过增加了落款——半夏,穆子勖。
她诧异地抬头看着穆子勖,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本王觉得你的愿望甚好,不介意借用一下吧?”
将离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放肆,一个不慎,便极有可能小命不保,今日竟然这般使小性子,幸亏他心情好不计前嫌,现在想来不由得后怕。
“我来抛!”穆子勖见她不反对,拉过她手中的红绸,打了个结,然后便往上一抛,只见红绸带着劲力便飞上了最高的枝桠。
穆子勖拍了拍手,道:“怎样,本王厉害吧!”
将离也不得不刮目相看,这个昭王的内力,果然非同小可!
突然,城楼上敲响鼓声,“砰砰”的声音打破了祥和安宁的氛围,更添了几分肃穆!
将离他们所在的正是太平街侧,而不远处便是宣德门,看样子是要到子时了,南风王将携百官群臣前来与民共享这辞旧迎新的一刻。
此时,整条太平街已是围得水泄不通、人山人海,宣德门前更是挤满了昂首张望的百姓!穆子勖与将离也被人群包围起来,挤在当中。将离垫脚望去,只见宣德门城楼上点起了盏盏明灯,人影幢幢,宫人们高举各色旌旗、幡幢、宫扇和伞盖。南风王在百官群臣的簇拥下,携着王后仪态雍容地走上前来,伫立在楼前的栏杆边,朝下面海潮般的人流张开双手。
“我王万岁——”一声声山呼地动的响声直达九霄!
百姓们纷纷跪了下去,匍匐在地上,向他们王传达着自己的敬意,穆子勖亦拽着将离跪了下去。
将离抬头看去,隔得这么远,她却还是看清了南风王身侧的穆子邺。他与宁王妃并肩而立,那脸上似乎依旧挂着千年不变的温润笑意。凛冽的寒风吹起了他的袍袖,扬起他身后华盖上的流苏。
将离突然很疑惑,百官世子都在城楼上,为何穆子勖会同她在这里?突然,她想起如花前两日说昭王生病的事,莫非这人在装病!
昭王看将离一脸疑惑,不由得轻笑一声,道:“本王在城楼上站了一年又一年,也想体验一把在人群中的乐趣,怎么,这也不行么?”
一个处心积虑夺嫡的王爷,竟然说出这般孩子气的话,将离不禁纳闷,这个人脑袋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再抬头望去,只见南风王朝百姓们做了一个起身的动作,然后又是一阵阵此起彼伏的万岁和谢恩之声,她与穆子勖这才站了起来。
穆子邺与宁王妃依旧站在城楼上,俯瞰着京都的万家灯火。将离转头朝身侧的人望去,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城楼上的人,眼中竟是难得一见的温情!而那样的温情,和先前替她捂手时一样,那是只有谈及宁儿时他才会有的温情!
等一下,宁儿!穆子邺的王妃叫——南宫宁!对呀,能与穆子勖自小相识的,除了三公九卿的孩子外又还能有谁!而这些人中,唯有南宫宁带有宁字,她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原来,穆子勖觊觎的,竟是自己的弟妹!抑或是,自己敌人的妻子!
“噢?原来你发现了?”穆子勖突然扭头过来望向将离,眼神如寒冰一般冷,他的手微扶着将离的腰肢,只有将离知道,那抵在自己腰处冰冷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把匕首!
一把可以不动声色将她刺死的匕首!
突然,“嘭”的一声,黑沉的夜空中绽开一朵烟花!如牡丹一般,花轮饱满!紧接着,便是一声声震天动地的响声,然后一朵朵焰火绽开!千丈菊、大梨花、线穿牡丹、水浇莲、金盆捞月、垒落金线……五颜六色,绚丽夺目!
“如此良辰美景,美人在怀,真是人生乐事!”昭王一把扯过将离拥在怀里,收回了抵在她腰上的匕首,浅笑道:“原来在湖畔看烟火别有一番风情,高处不胜寒呐!”
将离的心砰砰地跳着,背上全是冷汗,她刚才又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传言果然不虚,昭王当真喜怒无常,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此时,对面湖畔的飞虹塔外也点燃了许多烟花,一时间百花齐放,纷纷灿烂如星陨,耀耀喧灰似火攻,倒映在湖面上,空中是花,湖水中也是花,甚为壮观!
“半夏,其实城楼上的那位才是最黑暗的人,以后,你就会知道——”穆子勖突然低笑道:“他俩的确很般配,同样的黑暗,就这一点,你呀,永远比不过宁儿!”
将离疑惑不解,情人眼里出西施,无论如何,她终究都是替身,自然永远比不过他心中的宁儿。只是,他这话的意思又好似并不全然如此,这个男人,究竟想表达什么?
“不觉得今晚的烟火很漂亮吗?若是黑暗的人生能够有这么一束璀璨的烟火划过,应该会很美罢?”穆子勖自言自语,轻声叹道:“或许,你会是他生命的烟火……”
将离一头雾水,耳边全是烟火爆炸的大响,以至于穆子勖后面那一句喟叹根本就没有听清。就这样被穆子勖抱着,她心里说不出的怪异,想逃逃不得,却被生生地拉进他的故事里,还充当着另一个女子的替身……
抬头望去,城楼上华盖耸动,南风王已经准备回宫,而穆子邺和他的王妃也紧跟在后面,看样子是准备打道回府。穆子勖轻笑一声,然后强制拥着将离上了一条画舫。
“再为我弹一曲罢!”穆子勖指着桌上的琴说道,看样子,这条画舫是他早就包下来的。
将离哪敢不从,再说,弹琴也有利于她练功,自然也不加推拒,走到琴案前坐定。
“王爷要听什么?”
“《忘忧曲》就好,今日本王最后一次听《忘忧曲》,你可得好好弹奏才是。”穆子勖此时已经摘了面具,脸上浸染着妖娆魅惑的气息,唇角轻勾,说不出的风流妖冶!
最后一次?他何出此言?将离不由得眉头轻蹙,疑惑不已。但是她还是压住了心中的疑团,尽心去演奏。
琴声悠扬、清越,旋律轻快、明亮,仿佛阳光明媚的暖春之际,又如和风煦暖的花开之时,万物生长,凤鸣鹤唳,这就是《忘忧曲》,融入自然与真情的《忘忧曲》。
曲终人散,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假。
将离再次睁眼时穆子勖已经不见了踪迹,当她出了舱门才发现画舫已经划到了莳花馆旁。莳花馆也在明镜湖畔,与那株老榕树隔岸相望。
“姑娘,王爷吩咐我送你回去。”刚才掳她来的那个黑衣人恭敬地低头说道。
“有劳了。”将离颌首。
“得罪了!”黑衣人说着一把将她扛上肩头,同先前一般飞檐走壁朝莳花馆而去。
穆子勖站在岸边看着远去的将离,唇边勾起一抹苦笑。“咳咳!咳咳……”喉间突然涌上一阵腥甜,他忙扶住树稳住身形。
“王爷,药……”身旁的小厮忙不迭地将药递过去。
穆子勖一把抓住药瓶,紧紧地攥在手心里,眼神里全是恨意,道:“莫青,回府!”
“是!”叫莫青的小厮赶紧招来旁边的隐匿在暗处的轿子,然后担忧地说道:“王爷还是先服了药再说,身体要紧呀!”
“啰嗦!看来舌头该剪了!”穆子勖不耐地盯了他一眼,莫青立即噤声,赶紧替他打起轿帘。
穆子勖弯腰钻进轿子里,伸手揩干净嘴角的血,看着手指上沾染的血迹,无声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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