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残忍的味道，心情随着产房里女人的尖叫声起伏不定。钱志昊与母亲守在医院，等待那新生儿的降临。原本以为女人生孩子如母鸡下蛋一样，顺理成章。（别笑噢，打个比方）就如他们那邻居，上午还挺着个大肚子，下午他做完工回家就听说生了。反之自己的老婆已经在医院鬼哭狼嚎整整一天一夜了，还是不见胎儿下来。天差地远的区别，女人的事他永远不了解。这么久还没生出来，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他双手合十祈祷上天，保佑母子平安。
产房内，妇产医师手忙脚乱“来，用力．．．使劲．．．加油！你行的。”
为什么没人告诉她生孩子是件这么痛苦的事？阿凤已是满头大汗，她试着深呼吸，试着要用力。似乎她已经没可用的力气了，腹内的小萝卜头就是不下来。泪从她眼角划落，孩子呀，不要折磨妈妈，快出来吧！撕心裂肺的巨痛再次传来，阿凤感到生命在体内挣扎，痛得她全身都痉挛起来！然后有股热流从两腿间涌出去．．．再后来她的意识开始散涣，瞳孔逐渐放大．．．
医生看情况不对就告诉旁边护士。“情况不妙，孕妇大出血而且胎位不正，要及早手术。这个孩子可能保不住。你去问问她的家属，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要是有必要，得马上转到市中心医院。”
好的！护士开门离去。看看走廊众多的人，她扯开嗓门喊：“谁是孕妇的家属？”
外面等候多时的志昊赶紧围过去问：“我是！护士小姐，我老婆生了没？是男孩还是女孩？其实男女都有一样啦。只要平安就好。”
年轻的女护士同情的看了看眼前的男人，以委婉的语调告诉他。“这位先生不好意思，你太太她出了点问题．．．”
志昊眼前一黑，紧紧抓住护士的手臂。“什么？你说清楚我太太她怎么了？”
“孕妇大出血，孩子生不下来。这样下去两个都很危险。医生让我来问一下，你们是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人的一生要面临许多选择，这般选择却更让人揪心。钱志昊听清楚护士小姐说的话后，感觉地转天旋差点晕过去，孩子一直没生出来，刚才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预感应验了。“我两个都要！”
护士露出难为的神情“这个．．．我们已经尽力了。请你尽快做决定。”
钱志昊眼里闪着泪花，艰难的开口“那请你们一定要保证我妻子的平安，至于孩子．．．．”
护士小姐赞许的点点头，有血性的汉子就该如此。“先生，你真是个好丈夫。”
志昊母亲颤抖的走了过来。儿子与护士的对话，她全听见了。如果真的要放下一个的话那也只能是儿媳妇。“不行！钱家不能没后！保小的！”钱老太太拉着护士的手，说：“护士小姐，请你转告医生，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我的金孙子。我一把年纪了经不起折腾。我等呀等，等到头发都白了才有这么个孙子，你们可不能把他打掉了。”
护士愣住，老太太的意思是宁可要那没见过面的小不点？
她已经六十多岁高龄了，盼着抱孙子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志昊喊：“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孙子、孙子？ 我和阿凤还年轻，以后可以生。”
“你年轻，我不年轻了。我早就劝你，说你那个老婆就不是生儿子的命。当初我就反对你们俩在一起。现在知道我是对的了吧？要是以后她还是崩不出个屁来，钱家不就断子绝孙了吗？你说万一我哪天闭眼了，到了地下我咋跟列祖列宗交待？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是钱家独苗得为钱家祖上着想。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没抱上孙子，你看看别人要像我这么大岁数都是几个孩子的奶奶了。”钱老太太喋喋不休，她是个典型有着封建传统意识的女人，在她的眼里孩子比儿媳妇精贵多了。她的意思媳妇可以再娶，孙子嘛，现在她就要。女人要生不了孩子，活着也没用。啥叫母凭子贵？生儿子的女人才贵得起来，女人的肚皮要是不争气，那就贱得跟牲口似的。
悲哀呀．．．．
“妈，以前都是我听你的，这次你就依我一回。我要阿凤好好活着。”
“我不管，我要孙子！”
“我要阿凤！”
“妈是为你好呀。为钱家传宗接代是你的责任。你那个老婆能为钱家生下一儿半女的，也就尽忠职守功得圆满了。”心里添一句可以死得了。
钱志昊对护士说：“告诉医生救阿凤。”
钱老太太也对护士说：“我是他妈！听我的，救我孙子比较重要。”
这．．．家属不统一意见，护士也不知如何是好。“两位不要吵了！救人如救火，时间宝贵得很。你们还是赶快拿个决定，在这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因为托得越久就对你们亲人越不利。”
钱志昊接过手术同意书，拿出笔就要签上大名。“我签！请你们赶紧救我老婆。”
钱家老太太可不依了，她一把夺过同意书。“不行！我不让你签！我不能让你杀了我孙子。”
妈．．．．钱志昊首次怒吼起来。平时他妈妈倚老卖老做些不讲理的事，他当儿子的‘孝’字当头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算了，可是这次她竟然做得这么过火。要知道阿凤的生命很可能就在这一夕之间。
“你个忤逆子，你还敢吼你妈！哎呀，我不活了！你说我这么多年都白养你了。呜．．．”钱老太太竟然唱了这么一出。
正在这时，产房门打开，身穿白褂替阿凤接生的医师表情凝重的走了出来。“你们吵什么？这是医院是公共场所。”
钱志昊趁机夺了母亲手中的手术同意书，签名后交给医生。“医生，请你一定要救我老婆。一定要用最好的药。不管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医生看着手里迟来的同意书，很遗憾的宣布：“对不起！太晚了！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还是没能保住她的命。”
什么？志昊站立不稳往后退了几个大步。
“准备后事吧！”医生说完欲踏步离去，钱老太太上前围住她急急的问：“那我的孙子呢？我的孙子呢”
“赶紧再给你儿子找个对象吧，希望来年可以见到你的孙子。”
“啊！我的金孙子。”钱老太太哀呼一声，张大的嘴再也合不拢，眼前一黑昏死过去。然后是护士小姐那尖锐的声音“老太太你醒醒！”
钱志昊终于从天塌地陷的震惊中明白过来，没有理会昏迷糊涂的老母亲，他猛的冲进产房，只见到几个白衣护士正拿起雪白的床单盖住阿凤的脸。神色庄重而悲凉。那不是他的阿凤！那不是他的阿凤！钱志昊再三犹豫，最后还是鼓足勇气慢慢揭开了床单确认。果然！里面是他所熟悉的容颜。阿凤闭上眼安详永远的沉睡了下去。昔日红润的她这会儿脸色就如床单一般苍白。从来不觉得白色像现在这般剌眼、不爽。
怎么会这样？阿凤的身体不是一直超好吗？不是每个女人都得过这一关吗？为什么阿凤会因为生小孩而死掉？想不通，猜不明！竟然有人会因为‘生’而‘死’。钱志昊痛苦得恨不能拿刀抹了自己脖子。他是害死阿凤的凶手！因为是他让阿凤怀孕的。如果阿凤不怀孕她就不会死。
志昊跪在心爱妻子床前仰天长啸，狠命的撕扯着自己头发。一尸两命，都是他造的孽呀！
护士们好心的过来扶起他，失去亲人那种悲痛她们见得多了，可从来没见过反应这么激烈的死者家属。“钱先生，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
“可不可以请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对我老婆说。”
护士们统统离去把地方空出来让给志昊。一下子房间里变得寂静如野。钱志昊紧紧抱着阿凤尸体，感受着爱人最后的温度。“老婆，你醒一醒好不好？不要丢下我、不要离开我。”
阿凤的身子一点点变硬，一点点变凉。钱志昊泪控制不住的疯狂落下“让天惩罚我吧！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做交换！你活过来，你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