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飞将车在一个别墅群中的其中一栋楼停下，用钥匙打开大门。房子崭新，简单不失雅致的装修，蓝色居多。房子外面种满了树，挡住了阳光，让屋子变得有点暗。换了鞋子，听见楼上有轻微的脚步声。他的耳力很好，能听见方圆五十米之内很细微的声音。放下公文包，走进客厅。楼上的脚步声慢慢往楼下移动。不一会儿，在楼梯转角处出现了白色的身影，探着头往楼下看，长发随着她探头的动作从耳旁滑下，如丝如瀑，在空气中微微摆动。
“要下来吗？”他对她温柔一笑。
她也微微一笑，轻声走下楼。
“不穿鞋子会着凉的。”他对她说。
她摇头：“穿鞋子不习惯。”
“鞋子可以保护你的脚。”
“没关系，我不怕痛。”她说。
他的出神的看着她的笑容，久久没有反应，她先开口，疑惑的问他：“怎么了吗？”
他回过神，笑着摇头，向她招招手。她加快脚步，来到她身边。他楼她进怀里，在沙发上坐下。
“今天都干了些什么？”他用手指绕着她的长发，那是他最喜欢的动作。
“睡觉，上网，画画。”她回答。
“觉得无聊吗？”他问。
她轻轻地摇头。
心里泛起了疼痛，牵扯着他已经僵硬了许久的神经。
“姐姐今天来看我了。”她闷声说。
“是吗？”
“她说这个周末爸爸要从国外回来，说全家人一起聚一聚。”
“那你想去吗？”
“想。”她回答，“有三年没见过爸爸了。”
“那就去见吧。”
一阵沉默，他看见桌上的黑色的一坨不明物。
“这是什么？”他放开她，端起桌上的黑色不明物。
“……”
她的沉默让他回头，正好逮着她脸红的表情。
“让我猜猜。”他笑，“难道是你雕刻的作品？”
她埋下头，脸更红了。
“你做的泥雕？”
“……我烤的蛋糕。”她声音如丝，细得稍微不注意就会听不见。但他的听力很好，所以捕捉到了她的话。
“……。”
他忍不住笑出声，她的脸更红了。
“要吃蛋糕吗？我教你烤。”他说。
她抬头：“嗯。”
“不过不是现在，晚上我们出去吃饭。”
“嗯。”
两人又坐了一阵，进行了一些不着边际的对话。
夜幕降临，寒飞才带着她去。B市是一座海滨城市，近年来开发成了经济特区，城市跟着经济一起突飞猛进。漂亮的霓虹灯随处可见，整个城市也不眠不休，有人通宵达旦，有人夜夜笙歌。而夜晚八九点，正是城市的第一波高潮。
端木夜和寒飞都不是喜欢热闹的人，但是人群有人群的好处，比如便于藏身。寒飞将端木夜带进了一家装修还算精致，生意特别兴隆的餐厅。门口有人坐成一排，嗑瓜子的嗑瓜子，聊天的聊天，玩手机的玩手机。
端木夜好奇：“他们为什么坐在这里？”
寒飞看了一眼回答：“排号，为一顿晚餐。”
“排号？”
“嗯，他们比别人来得迟，所以要遵守秩序，排队用餐。”寒飞正解释着，就见端木夜小步跑到嗑瓜子队伍的最后坐下，看了一眼前面一个人，自己也学着他，翘起二郎腿，拿起一把瓜子，开始嗑起来。
“夜儿，我们不用排。”寒飞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
放下手里的瓜子，被他拖着往餐厅走，满脸疑惑：“为什么我们不用排？我们不用遵守秩序吗？”
“秩序是给他们遵守的，我们不用。”
“为什么我们不用？”
“因为我们是秩序的订立者，不是遵守者。”
端木夜还是一脸疑惑，但也没再问，任由寒飞牵着他走进餐厅，回头看了一眼秩序的遵守者们。
推开包厢的大门，其他人已经等在里面。端木遥看见端木夜，高兴的跑过去。
“小夜，你总算来了。”端木遥牵过端木夜的手。
端木夜也开心的一笑：“姐姐。”
“夜。”撒远东跟端木夜打招呼。
诺贤也打了个哈欠，跟端木夜挥挥手。
“远东哥，贤哥。”端木夜跟他们轻轻拥抱。
“小夜。”楼霜亲切的走上前，刚想拉过端木夜的手，手腕就传来刺痛，还没反应过来，撒远东已经一个掌风把端木夜的手劈开，将楼霜拉到自己身后。端木夜眼神冷漠，整个人备战状态，退了一步后准备上前进攻，却被寒飞从后面轻轻抱住。
“乖，她是楼霜，是你的好朋友。”他在她耳边温柔地说。
一句话就像有了魔力，让充满敌意的眼神瞬间只有单纯的疑惑，回头对上寒飞的眼睛，确认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寒飞只是轻轻摸摸她的头，给她介绍：“她是楼霜，你要叫霜姐，那位是蒋时韵，你也要叫时韵姐。她们是你的好朋友，不会伤害你。”
回过头，看着两位大美女，她默默低下头：“对不起。”
做错事的孩子总是这个表情。
“没关系。”楼霜爽朗一笑，“我忘了远东哥的警告，不该突然碰你。”
“是我们的错，不该很长时间不去看你。”蒋时韵很抱歉。
父母总是暗暗警告她们不要接近端木夜，但端木夜住进神经病医院头两年，她们断断续续去看过她几次，每次都要由端木遥、寒飞、撒远东或诺贤引荐，她们才敢接近她。后来寒飞等人都开始接受家里的工作，端木遥忙着世界巡回演出，她们也忙了起来，引荐人去看她的时候她们忙，她们想去看她的时候引荐人又有事儿。于是造成了一年多的没见。而端木夜的记忆力很不好，除了寒飞、端木遥、撒远东和诺贤，还有她的父母，其他人别说一年没见，三个月没见都会全部忘记。终究来说，她们没有跟她经历过生死，缺席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五年，后来也没努力补起来，成为不了她阁楼里的长住客也是应该的。
“抱歉，她的记忆力一向不好。”端木遥个两位好友道歉。
“没关系。”楼霜和蒋时韵坦然一笑。
“以后会好起来的。”寒飞说，“以后她跟我们一起住。”
“真的吗？”楼霜很开心，“太好了！”
“好了，吃饭吧，我都饿死了。”诺贤抱怨。
寒飞拉过端木夜，在身边坐下，另一边坐着端木遥。
饭菜上桌，众人吃开。
“这个好吃。”寒飞夹给端木夜。
端木夜吃了一口，笑着点头：“嗯，好吃。”
寒飞默默她的头，宠爱的一笑：“好吃就多吃点，要长胖一点。”
“不能长胖。”端木夜说，“长胖了手臂和腿会痛。”
寒飞夹菜的动作有片刻停顿，撒远东和诺贤也不由看过来。她手臂上和腿上的环，禁锢了她的横向生长。他们的身上，同样的位置，也有同样的耻辱。只是那个时候他们的身体，已经长大，所以环对他们现在影响不大，但那时她还只是个孩子，所以现在也得是个孩子。
“放心吧，你吃什么都不会胖的。”寒飞说着，又给她夹了些菜。
端木遥就坐在寒飞身边，却看不到他的脸。他的脸向向日葵，永远只向着他的太阳，而那个太阳就是端木夜。可是明明她叫夜，永远不会有太阳的夜，为什么他还要向着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知道他一定对她笑得很温柔。那是他从不肯给她的笑容。她其实也没做错什么，唯一错的可能是爱上他这种寡情的男人，而这个寡情的男人，却有一汪深不见底的感情送给一个只属于夜的女子。那个叫端木夜的女子，她最亲爱的妹妹。恨就恨在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却还是放不下，甘愿做别人眼中他的爱人。
“姐姐，这个好吃。”端木夜给端木遥夹了寒飞给她夹的菜。
端木夜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笑着跟她点头：“嗯，好吃。”
“寒飞哥，我吃饱了。”端木夜说，“要到旁边去休息了。”
在她的意识里，他还停留在她姐夫的身份。明明她什么也不懂，是谁教她“姐夫”这个词？端木遥做不出这种事儿，那到底是谁？
“那去旁边休息吧。”寒飞对她说。
“嗯。”说完，站起身往一旁的沙发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