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所以冉子卿跟丁婉英定的这人间的一年之约,在天界来看,不过也就是一天时间罢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冉子卿不敢真睡着了,只是倚在床边迷迷糊糊地小眯了一会。
在迷糊中,冉子卿总觉得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脑海中老浮现出丁婉英发飙的模样,害得他心神不宁的。
纠结了一阵,冉子卿干脆从床上弹了起来,郁闷地扶着额头轻轻叹了口气。
斜眼一瞥八卦桌上的孔明灯,他没趣地瘪瘪嘴,索性掐起手指算了算时辰,人间正好过去五天,现在是第六天的中午时分。
算了,还是回去好了,再回去晚了,估计那丫头会干脆把他扫地出门了吧。
从床上站起,冉子卿随手拍了拍前襟,又顺手理了理长衫,接着伸手在胸口探了探,掏出那张丁婉英写的小纸条看了一眼,随即满意地塞了回去,放在贴身之处,然后走出门去。
“子卿大哥--”
就在冉子卿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忽然自走廊那头传来一个女子的呼唤声,听得冉子卿头皮一麻,差点拔腿就跑,却见得那明黄色的身影已经飞速地扑将了过来,毕竟是故人之妹,不好拂她面子,只得硬着头皮站在原地等她奔过来。
“子卿大哥!”
那女子欢喜异常,见着他两眼冒金光,一口一个大哥地飞奔过来。
唉 ̄ ̄
冉子卿不由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面色平静地张了张嘴,道:“流枝,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办,有何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那黄衣女子已经到了跟前,只见她穿着一身华丽的金丝碎玉霓裳,白玉般的胳膊间缠绕着一条绚丽似彩虹的披帛,发上梳着精致的云罗髻,头戴灵玲当啷的羽钗簪,那一张小脸更是明艳至极,小嘴好似含着朱丹,媚眼光流转玉。
那唤作流枝的女子看着冉子卿娇羞地一笑,然后故意嘟起红艳艳的小嘴撒娇道:“子卿大哥,人家好容易找着你了,你这就要走了么?子卿大哥你要去哪?带上流枝去可好?”
冉子卿忍不住蹙了蹙眉,心里估摸着人间又过去了大半天,有些着急,不耐了起来:“流枝,我这是受父王之令下凡去办要事,你莫要胡闹,赶紧回你哥哥那里去吧。”
说完,就甩甩衣袖想要离开。
谁知那流枝不乐意了,赶紧伸出双手扯住他的臂膀,见他看也不看自己,如水的眼眸一颤,差点落下泪来,她带着哭腔柔柔说道:“子卿大哥,流枝这几日一直没见着你人,要不是小茶拿了你的乾坤扇来找哥哥,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不然只怕又是好几日寻不见你了!好哥哥,你就带上我吧!”
冉子卿掐指一算,人间已过去整整六天,眼瞧着就要迎来第七天的黎明了,他急了,反手扯下她拉扯在自己手臂上的双手,头也不回地说:“流枝,你知道私下凡尘可是重罪,我不能如此害你,时间紧迫,就此告辞。”
说完,就施展法术飞了出去。
那流枝见他完全没有动容,反而急匆匆地飞了出去,立时急得赶紧小跑了几步跟了出去,谁知待她回过神来,那人早已飞得没影了。
流枝气得浑身直抖,头上的羽钗簪跟着她一抖一抖的,她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站在那花团锦簇的园子里恶狠狠地踩着脚下的青石,直恨不得将他抓回来锁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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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子卿离去的第七日清晨。
千祥镇一如既往的平静安详,镇上在他到来之时渐渐有了人声,各家厨房的烟囱也慢慢地冒出了青烟,大街上已经有些起早贪黑的百姓们在摆着自己的摊子,收拾些自家种的青菜什么的出来卖了。
冉子卿心里惦着某人,也顾不上看这些清晨美景,悄悄寻了个没人的地方下了云团,然后就赶紧朝醉香苑跑去。
楼里起得最早的是陈婶一家,方剑是大清早的赶去处理公务,陈婶和方叔则是早早地起来为众人准备早餐。
所以,当冉子卿有些心惴惴地走进醉香苑大门时,刚好端着一盘青菜出来的陈婶立马就发现了他。
“陈婶……”冉子卿抬手,想冲她打招呼。
谁知那陈婶见着他一愣,然后就用她的大嗓门喊了出来:“卿大人,你从娘家回来啦!”
倒--
冉子卿听着这话脚下一个趔趄,满头冷汗,无语地抬头问道:“我……回娘家?”
“是啊!”陈婶放下盘子,然后拉起腰间的汗巾擦了擦手,一边走过来一边说:“你几日未归,大伙都觉得奇怪,英小姐就跟大家解释说,你是回娘家去了。”
喷--
冉子卿抽搐着嘴角哑口无言,就知道这丫头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他一个大男人回什么娘家……
“卿大人你大清早的赶回来定是彻夜未眠,是不是很累?要不要先回房歇会?”陈婶见他表情僵硬,以为他是旅途疲惫至此,赶紧出了声问道。
“呃,不用了,陈婶,英英她是不是还赖着床没起身?我去她门口等她起来。”这丫头没啥特殊情况都会睡到日上三竿头才起床,他几日未归,又没留下口信,想她应该是挺生气的吧。
“哦,英小姐一大早就往书院去了,你去房间肯定找不着她。”陈婶有些忧愁地皱起了眉头,又道:“这几日英小姐为着孙夫子的事天天往书院跑,整天愁眉苦脸的,眼瞧着身子都瘦了,唉!”
“……”冉子卿怔住,难以置信地问道:“她这么早就跑去书院了?”
“是啊。嗨,怎么劝也劝不住,对了,卿大人,你用过早膳了没?要不要先吃点再去休息?”陈婶正敬业地问着他的情况,谁料待她说完一抬头,眼前之人竟然不见了!
“陈婶,我去找她,你们吃吧。”远远的,冉子卿的声音飘了过来,那人定是已经跑出去了。
陈婶站在原地摇了摇头,然后也回去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
千祥镇有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书院,名为连生书院,据说,在很久以前,创办这所书院的人叫做费连生,所以这所书院以他的名命名。
从连生书院走出了许多出自千祥镇的名人,千祥镇的居民们都以送自己的子女去连生书院读书为荣,就连丁婉英、玄和方剑他们,也是在这个书院有过一段美好的读书回忆的。
所以,对于小镇的百姓们来说,连生书院是他们心中的一个圣洁之地,连生书院的先生们在镇上也是颇为百姓尊敬的。
可是,就在七天前,书院的先生之一孙夫子却遭了命中大劫,全镇的人们都震惊了,是怎样的恶徒才能将那么温文儒雅的孙夫子那般残忍的杀害了??
而且,那恐怖的事情在花元节的晚上被发现,让小镇上的淳朴居民们都不由害怕起来,赶紧将自家还在书院读书的孩子们唤回家来,在他们的心中又不免蒙上了一层阴影,花元节可是一年中极为重要的祈福之节,在这一天发生这样的事,这说明什么?
已经七天过去了,衙门的人也查不出什么来,而且事态严重,又不敢轻易下论断,只能将此事上报了朝廷,待朝廷之人下来查办此事了。只是眼瞧着入夏了,这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还得早些将孙夫子下葬为是,所以,在上报朝廷之时,衙门顺便也将这点一并报了上去。朝廷似乎对这件事甚不在意,一书允了他们,还告知他们再等些日子,才会来人办案。
唉,大伙都没有什么办法,虽说这案难断,好在有他们的方剑大人成天忙里偷闲往他们这跑,只是案子太诡异,方大人也束手无策就是。
现下,也只有暂时关停连生书院,让孩子们也回家去待着这样一个办法了,于是,大家就忙乎着将孙夫子好生落了葬,然后就各自领着孩子回家去了。
……
站在没有一个人的书院大厅里,丁婉英紧锁眉头,非常苦恼。
这些天,她跑遍了书院的每一个角落,也敲烂了孙夫子家的大门,最终并没有得出什么与冉子卿那个家伙说的“魔气”有关的线索,反而找到了另外一个挺让她无语的秘密。
这还真是个秘密。
孙夫子此人德高望重,受人敬重,在数年前娶了一房温柔体贴的妻子,两人恩爱如斯,膝下有两女一子。世人都道这孙夫子家庭和睦,简直是“五好家庭”,他的两个女儿嫁到了镇外的好人家,儿子也北上随军,生活幸福让周围街坊邻居好生羡慕。
只是美好生活总有阴影存在,据孙夫子的夫人所说,从前她的丈夫待她是极好的,只是近一段时间以来,她的丈夫似乎总有些心不在焉,晚上也经常在书房过夜,总像是在想着谁一样。
后来,她有一次夜里去寻他,谁知他竟然衣衫褪尽,见着她勃然大怒,还呵斥她赶紧回房去,她吓得不知所措,只能含着泪回了房。
直到,有一天,她在帮他收拾书桌的时候发现了一幅画。
看见那幅画时,她大吃一惊,因为那幅画上画的,是个男人。
还是个绝美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