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黛管不得自己怎么样,急着告诉沈青画:“娘娘,四更的时候,太后突然带人闯进承德宫,见娘娘不在,把宫女太监全都带走了。”
浅黛是藏在水缸里,才逃过一劫,只想着等沈青画回来,告诉沈青画这个消息。
沈青画心一沉,只觉得如同置身冰窟,脚底一个趔趄,摔进了阿黄的怀里。
“青画,没事的。”
沈青画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身子,让金福金禄先带浅黛下去换身衣服。
“青画。”阿黄拉住就要往外冲的沈青画,“青画,别怕,交给我。”
沈青画都慌了,连连点头:“对对,你去找小黑,我去太后那里,能救一个是一个!”
这承德宫的宫女太监,上下下下一共有二十四个!这会都不知道还有几个了!就算再没感情,都相处了两个多月了。突然带走了这么多人……
本来因为裴相的事情,叶氏对沈青画就怀恨在心,偏偏沈青画自己太疏忽,丢下宫里的人,老是往外跑!宫里的这些人,都是被沈青画牵连的!如果不是她,他们就不会被太后带走!是她沈青画,害了他们!
沈青画再深呼吸,眼泪已经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阿黄看着直皱眉头:“青画!青画,你待在承德宫,我去。相信我。”说完拍了拍沈青画的脑袋,纵身提气往寿康宫方向去了。
沈青画在宫里,自己换了凤袍,端坐在承德宫的主殿,一丝不苟,等着阿黄,带人回来。可是沈青画就只能等着,因为阿黄说,一切都交给他,阿黄说,让她呆在承德宫。
金福金禄看着沈青画挺直的背脊,忍不住垂下眼睑。
只等到天亮,日头快正了,宫门口才响起脚步声。
沈青画屏住呼吸,微微抬起头,睁大眼睛,望着宫门,随后眼底一片失望。
来人是小黑建章宫的公公。
“皇上传召皇后娘娘去寿康宫问话。”
沈青画闭了闭眼睛,一夜未睡,眼底浅浅的一片乌青。
“公公可知那边的情况如何?”
“回娘娘,奴才不知。”
沈青画只觉得脚下有千斤重,每踏出一步,都万分艰难。
沈青画怕听到,宫人的消息。若是安好,沈青画自然放心,可若是不是呢?若是不是呢?在太后手里,还有活着的吗?
刚到东路,就见墙根下站着个小太监,看见沈青画,就缩着肩膀过来。
“奴才小安子,给皇后娘娘请安。”
初入宫时候见到的小安子,那时候还想帮着小安子,没想到却是这种时候。罢了,听听。
“起来吧,你来有什么事?”
“蜀江是奴才的同乡……”
不等小安子说完,沈青画就明白了:“这事本宫帮不了。蜀江是承德宫里的人,是生是死,都不必你托付。”
小安子一时间心中百味。
这宫里,真的把奴才当成人的,不多。有许多是嘴上说着,可到了关键时刻,又是另一番嘴脸。小安子在宫里十年,十年不算长,也不算短,这么多年来,沈青画这种人,真的不多见。
小安子不敢仰头看天,只遥遥地望着,目送沈青画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沈青画到寿康宫的时候,门口的侍卫排排地站着,本该是统领的杜虎,如今却站在后面,想来是受了上次的责罚。
杜虎见着沈青画,擅自出队跟上来。
“娘娘,宫里有刺客,皇上带人过来搜宫的时候,发现寿康宫里滥用私刑。”杜虎说完就回队里。
别说前面领路的公公没有回头,就连守着宫门的侍卫,居然一个都没有往这边看,看来杜虎虽然被降职,依旧深得人心。
既然寿康宫里滥用私刑,那就是说,宫人是受了刑的。沈青画的手紧了紧。
沈青画进了屋子的时候,见小黑临窗站着,太后沉着脸,一脸的不快。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太后。”
小黑抬抬手:“起来吧,赐坐。”
“臣妾不敢。”沈青画直起身,低垂螓首,“今晨宫中有刺客,臣妾待命宫中,不敢踏出宫门宫门半步,唯恐让贼人有了可趁之机,故而请罪来迟,臣妾诚惶诚恐,本宫昨夜出宫,今晨未向太后请安,请太后降罪。”
“皇后只是出宫一条罪责?哀家倒是听说,皇后出宫,结党营私!”
“太后,本宫并没有结党营私,还请太后将本宫的宫人送还。”
“放肆!皇后!这是和哀家说话的口气吗!来人!”
太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青画截断。
“本宫倒是不知道,您这太后宫里,有哪个奴才是能教训本宫的?太后是不是忘了,能够代本宫受罚的宫人,都已经被您拿在这寿康宫里了!”
“皇后!注意你的口气!”小黑听着不顺心,也出言阻止。
其实小黑对沈青画做皇后这件事情,并不十分满意。沈青画的性子,做圣女是足够,偶尔给宫里人一点下马威,就很好。至于皇后的位子,原本小黑是打算让羊氏做皇后,羊氏举止进退都十分得当,而且相当隐忍,背后的羊氏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最关键的是,在适当的时候可以处置掉,但是阿黄执意让沈青画做皇后。这沈青画,太不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了。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还用得着猜吗?不是阿黄,又是谁?
太后见小黑这个样子,心中满是得意——这沈青画,在后宫里谁都不放在眼里,今儿个不好好整治整治,这后宫,可迟早是沈青画的天下!
沈青画望过去,见小黑立在阳光里,昂藏天子,眉宇间风生水起,万事尽在手心。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昨晚,承德宫里六名暗卫守着,却没有一个人将消息递出来!沈青画回宫,亦不见这些暗卫。是谁绊住了他们?是小黑?还是无德?还是有其他人?不管是谁,小黑都知道这件事情,并且乐见其成。小黑借着太后拿沈青画宫人的事情,是要做什么事情?
在小黑这些人眼里,奴才,始终都是奴才,若是为了达成目的,即便全都送了性命,也是值得的。这宫里,不做那颗咬不动的石头,就只能被白白送进虎口。可是,即便成了石头,她沈青画,又是谁的踏脚石?
沈青画敛了脸上的表情,立于堂下:“是。”复又转头去追问太后:“太后说本宫结党营私,是有什么证据。”
被带上来的,是画屏。
画屏挨了板子,如今已经站不住,下半身满是血水,侍卫刚松手,画屏就一下子摔倒在地,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就再也不敢闹出动静来。
沈青画觉得,眼睛酸涩得厉害——太后不过是想污个罪名在她头上,又何必拿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宫人做样子?画屏是太后的人,被打成这个样子,那么其他人,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