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蚂蟥，是什么时候钻进沈青画的皮肉里的？今天？昨天？苏三不知道！
苏三只知道，沈青画的腿，已经肿胀不堪，看着触目惊心！
因为白日里背着苏三走了一天，再加上腿上的伤，沈青画夜里睡得很不老实，到处乱踢，这也让苏三怎么都睡不着，索性就真的守了一夜。
太阳升得老高的时候，沈青画才醒来，看着靠在石头上的苏三，笑眯眯地爬起来，拍了拍苏三的肩膀。
“早。”
苏三睁开眼睛，看见沈青画如清泉一般的眼睛，透明，干净。
许多年之后，苏三一个人站在窗口，对着窗外的洱海自斟自饮的时候，都不能忘记这样一双眼睛。那时候的苏三有些庆幸，庆幸自己记得这么清楚；却又怨恨，怨恨自己记得这么清楚。
苏三眨了下眼睛，开口说：“青画，饿了。”
沈青画了然地点点头，蹲在苏三身边，隔着裤腿，挠了挠发痒的伤口，笑着拍了拍胸口：“放心，包在我身上！”
沈青画刚要走，苏三一把拉住沈青画，艰难地开口：“青画，为什么不让我去捉鱼？”
沈青画很理所当然：“你腿受伤了。”
苏三突然就恨自己，怎么就摔断了腿，否则，否则！
“放心，等回去，我会跟你要银子的，到时候你可别赖账，我的劳力可是很贵的！”
沈青画依旧笑得没心没肺，好似那腿上的伤不存在一般。沈青画抚着饿瘪了的肚子，下水，抓鱼。
昨天苏三昏迷着，没有看见，现在看得清楚，沈青画每次抓到一条鱼的时候，脸上笑容甚是满足。
苏三突然想，为什么这么好的沈青画，会和阿黄那种人在一起？
这一天，苏三本来是想让沈青画扶着的，可是沈青画却摆手，用树干，绑着藤条，让苏三侧躺在上面。而且沈青画还烤了不少鱼，让苏三看着，等会路上饿了吃。
苏三看着满怀的鱼，彻底没话说了。
沈青画低喝一声，开始漫漫征途！
不过，出乎意料的，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居然有一辆牛车，慢悠悠地在远处行驶。沈青画看见了，两眼冒绿光，扔下苏三，一路狂奔！
还在梦中的苏三被摔得狼狈，从树藤上滚下来，摔进草丛里！关键是，当苏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自己居然高高举着烤鱼！生怕烤鱼落地沾了尘土！
苏三觉得自己，一定是有问题！一定是脑袋烧糊涂了！
沈青画没钱，死乞白赖地求着赶牛车的小伙子，将他们送到离这里最近的城里。
小伙子一看苏三烧得脸都白了，只当是做回好人，犹豫着答应了，连夜送沈青画他们进城。还从家里拿了两烙馍。沈青画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口都没留给苏三。
其实留了也没用，苏三早一点胃口都没有，那还吃得下那些。
赶车的小伙子看着狼吞虎咽的沈青画，张了张嘴，又闭上。
到城门的时候，沈青画把苏三推醒，问城门上的是两什么字。
苏三烧了三天的高烧，脑子都糊涂了，这会甩了好几回脑袋，才看清楚，那城门上，是“泸州”两个字。
泸州距离湘江有多远，沈青画是不知道的，不过，泸州都到了，湘江还远吗？
沈青画身上没银子，一刺溜下车，让王虎在赌坊外面等等，没一会儿，沈青画就提溜着一锭银子，摇头晃脑地出来。然后爬上牛车，大手一挥：“去医馆。”
医馆名字叫回春堂，沈青画背着苏三进去，王虎赶着进去，给翻译翻译方言什么的。
苏三重新躺在被褥上的时候，突然觉得这沈青画，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没想到居然这么靠谱。
这三天里，沈青画没叫一声苦。
沈青画刚要出去看看王虎，衣袖被苏三拽住了：“青画，你的伤。”
沈青画毫不在意，即便现在她两条腿都已经几乎没有知觉，沈青画还是笑得没心没肺。
“我的伤没事。”
拜托了王虎在泸州城里打听沈家商行的消息，沈青画这才坐在床上，请大夫来诊治。
老大夫留着山羊胡子，见沈青画是个姑娘家，又听说伤在腿上，就打算让自家闺女来帮忙看看。
沈青画赶紧摆手：“别，我怕吓着姑娘家。”
老大夫狐疑地看了一眼沈青画。
沈青画挠挠头：“被蚂蟥咬的，有点恶心。”
那头苏三早已体力不支睡下了，沈青画也不怕苏三听见。
刚一撩裤脚，老大夫脸色瞬间煞白，捂着嘴，好不容易忍住胃中的不适！
沈青画只得放下裤脚：“要不，您老给我点药，我自己先把这些东西弄出来？”
老大夫顿觉老脸上暗淡无光。
沈青画就在医馆旁边的客栈住下，也请王虎搓了顿好的，好生歇了一夜，又给了十两碎银子谢恩。王虎拿着银子，扭捏了半天，还是决定还给沈青画。
“你们两人一身伤的，抓药住店都要钱，你们还是自己留着吧。”
沈青画觉得也是，这两天她都已经成了泸州城的赌坊拒接客人了。
知道王虎还没成亲，沈青画挎着王虎的脖子，仔仔细细地交代：“你回去之后，下月的初九一早，你去村口等着，第一个经过你们村口的姑娘，你抢回家成亲就是。”
“啊？”王虎不敢。光天化日的抢姑娘？
“你怕什么？”沈青画往王虎胸口一拍，笑得一脸痞子相：“要是抢回去的姑娘死活不愿意，你就说抢错了呗。我可告诉你了，那姑娘可是个大美人！”
王虎有些迟疑。
“愣着做什么，赶紧回去啊！”抛过去二两，沈青画打发王虎赶紧出门，“记得买点东西路上吃。”
苏三一醒来，就见沈青画笑得好像只黄鼠狼。
“青画。”
“诶……”
沈青画还没来得应声，医馆老大夫的女儿就推门进来了，端着水盆，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沈青画，利落地拧了条帕子，准备给苏三擦脸、擦手、擦身子！
苏三扯着被子不松手，颤巍巍的俊颜抖得像筛糠：“青画，你来。”
沈青画背着手，颠颠地坐回床上，看着自己满是伤痕的手，古怪地叫了一声：“诶呀！手断了，好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