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太阳升到树梢高的时候,村子的钟声就敲响了,在催促人们该干活了。
其实,旧社会早过去很多年了,那口破钟,早成了老古董,可是村子里60岁以上的老光棍就有好几个,几个老光棍闲着没事,聚在一块一商量,轮流去值班敲钟,也算是为村子里做件有意义的好事。
鬼晓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是对于唐僧来说,就是一件坏事。因为钟声一响,他就得牵着驴子到田野里,在田野里会遇到各种各样正在干农活的人,他们会停下手里的活嘲弄他一番。那种嘲弄很直接,一针见血的那种。
每到此时,唐僧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是躲避还是反击,就好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扒光了衣服一样只顾着羞愧忘了其他的一样。
很多时候,他在心里面诅咒那几个老光棍有天突然集体失踪或者出现意外,就不用听到烦人的钟声。
可是,那想法有些天真,老光棍在村子里的地位很高,每个月都有最低保障金,活的比城里的工人们都滋润。
当钟声再次被人敲响的时候,声音和以往不同,沉闷变成了清脆,好像小孩子的笑声,连唐僧起床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许多。
钟声响起来没多久,就会传来驴叫的声音,可是这天唐僧竖起耳朵等了一阵也没有见驴的半点动静,到驴屋去瞧,看见驴子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望着唐僧。
唐僧挠着脑袋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驴子是饿的,昨天在去河边的时候,唐僧被人讽刺了一顿,心情不好就把气全撒在驴身上,之后把它拴在树上自己却下河洗澡了。
唐僧吓了一跳,好在父亲今儿没在家,要是在家看见驴饿成了这样,立马就逼迫自己去学做棺材。
“天啊!~”唐僧大发感慨:“老天爷呀,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才算个头?”
本来心情还不错,一想起放驴和棺材,他就郁闷,连气都有些喘了。
树林里,驴在大口大口的吃着青草,唐僧躺在树荫下想心事。昨天晚上又做梦了,不过不再是那个海边的女孩,而是梦见家里的倔驴变成了一条青龙,摇头摆尾,威风凛凛的飞上云彩,时不时还回头冲自己眨着眼睛微笑。
怪不得自己今天心情还不错,连昔日乏味的钟声都变得如此悦耳动听。莫非有好事不成。
唐僧自我安慰自己的同时,很快就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过了头,可是那条青龙,到底意味着什么?龙可是好梦的象征,可是猜不出到底有什么好事发生。
唐僧累了,是思考问题累的,驴子好像也累了,是肚子吃饱了,唐僧收住思绪,拉驴子下河饮水。
一串叮叮当当的铃声钻进唐僧的耳朵,想都没有多想就在心里嘀咕一句“送信的又来了”。
“送信的来了”。从喇叭筒子里传出同样的话,好像跟着唐僧学说话一样又好像是从自己心底里发出的回声。
邮递员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头发掉的没有一根,因为害羞顶个鸭舌帽,总是穿着一件大红色唐装,乍一看去就像旧社会的狗汉奸。
唐僧对于这个邮递员的行踪了如指掌,几点来村里,几点离开村子的,进村子都送了什么……其实,唐僧知道,村子里没有多少业务,只是村子里订阅了一份日报,因为是日报,所以必须天天送,有时候日报会变成晚报,譬如下雨的时候,大水漫过这个必经的小桥,就会断信。
这个邮递员还有一个本领,就是当天报纸上的重大新闻,他能用天津快板来播报,所以村子里的人们也很喜欢他带来的乐趣。
唐僧喊了一声:“大爷,今天有什么新闻呀!”
那个邮递员停下车子,止住喇叭声,从腰间掏出快板。有滋有味的唱了起来:“竹板这么一打,哎,别的咱不夸。我夸一夸,这个石碑村子里迟来的新状元。这个新状元,它究竟是谁?它是哪家地、大帅哥、小靓妹儿,就像一个谜。这是逗你玩,我还真知道。说这个新状元,名字可真怪,硬说自己是唐僧。
邮递员不知道眼前放驴子的就是唐僧,唐僧也不知道邮递员竟然带来这么一个大消息,好像还跟自己有关。
这不是扯蛋吗?要是高中通知书也早晚了,人家早开学了。肯定是邮递员没事逗人玩呢!
唐僧也就没把这事放心上,可是没多久,就听见村子里传来敲盆子的声音。
唐僧以为母亲的病犯了,赶紧拽着驴子往家跑。
刚到村口,就有人向他报喜,说他考上了,还是一所艺校特快来的入学通知书。
唐僧不信,后来听老娘说这是真的,他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老娘兴奋的两眼放光,高兴的手舞足蹈,她紧紧的攥着唐僧的手生怕他突然飞了似的。
唐木匠像当年老婆宣传自己的丑事一样把铁盆子敲的叮咚作响,还带着点儿,像要饭的那种节奏。
霎时间,唐木匠就被人围了起来。此刻的唐木匠,气势多了,双手叉腰,比治保主任还牛B,说起话来底气十足:“这个驴日的,我说怎么这么稳得住哩,原来心里早就有谱儿了,我靠,还瞒着不让老子知道哩!卖了孩子买口笼,不蒸馒头争口气呀!”
“老唐呀,大家伙可是都惦记着你的宴席呢?”
“是呀,太监生个儿子,真是出息多了,考上的还是艺术学校,真是不简单。”
“这回可要美美吃一顿了,说吧,喝什么酒?”
七嘴八舌的声音归结到一起,唐木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回这顿饭是跑不了了,也该,丢失的面子总算又找了回来。
唐木匠的驼了好长时间的背突然直了起来。有人说,意外中的意外惊喜彻底赶跑了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