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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漫漫,西子湖上冰轮初转,印着湖面波光粼粼,一片寂静平和,三艘画舫静谧停在湖边,当中一艘更是白银铺地,黄金做顶,水晶吊帐,珍珠做帘,琉璃宝珞缀满房间。

司礼监总管太监范忠守在舱外,见里面灯火迟迟不熄,禁不住频频探头。

舱房内,一身月白便服的少帝坐在书案前,星眸敛起,支额假寐。他解了发带,清雅的月光从天窗流进,淌在他如瀑的长发上,桌案上一灯如豆,在他周身笼起淡淡光晕,恍若谪仙。

范忠一时失神,尖细嗓子轻唤了两声:“皇上?……皇上?”

无人应答。

范忠以眼神示意掌灯侍女,那侍女会意,悄无声息将一件华丽锦缎的披风罩在少帝背上,然后举着灯缓缓退出来。

“轻点,惊着皇上那就是死罪。”

世暄睡得确实不安稳。

梦里他又回了帝京城那座华丽腐朽的牢笼,昭阳殿明媚的日光照在白云栏杆上,反射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世暄一路走来,远远行去众人,身上朝服皆清晰可见。

这昭阳殿是正宫寝殿,常年置暖,四季常青,是整座皇宫中一年到头能得到阳光最多的地方。殿内太液池种满莲花,满宫的莲花,唯这里是千瓣重莲,并蒂双生。

那是他第一次进宫。他像个好奇宝宝,怯懦的倚在乳娘身边。

太液池畔,少女一身火红宫装,在烈烈红日下仿佛要燃烧起来,满池红莲,她就像是那莲花妖精,艳丽的让人不敢正视。

她微转身,瞧见了他,潋滟碧波好像都盛在她的眸子里。

都说后宫佳丽三千,可他觉得世间再多女子,也不及她万般风情之一。知了卧在树上嘶鸣,偶尔有一丝夏风,吹过他面颊,带起一阵燥热。

乳娘慌忙拉着他,像那美艳少女行礼,一边谦恭道:“殿下,这是昭阳公主。”

他怔了怔,昭阳公主,是后宫的珍宝,是文宣帝的掌上明珠。

少女明眸含笑,不施粉黛的俏脸漾出两个酒窝:“你就是江南来的世子哥哥?”

那时候,他不知哪来的勇气,告诉她:“嗯,我叫刘祯。”

刘祯,字世暄。当今天子。

只是那时的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这座腐朽宫殿的主人。而那时的她,就像天边的云朵,他只能远远看着。

睫毛一颤,世暄蓦的睁眼。肩上披风滑落曳地,他怔了怔,眼皮还惺忪,待回神,就瞧见书桌上展开的一副丹青。

画上少女正是豆蔻年华,一身红裳,与他梦中女孩不谋而合。

年少时的事,他已许久不曾梦见,而入梦前,他正瞧着这幅画。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这厢,有人夜不能寐,那厢,有人一夜惊魂,清晨时分仍旧辗转难眠。

苏墨一想起那双似曾相识的凤眼,背上就要凉上几凉。

她如今阴阳调转,不仅容貌不同了,连声音都变了,她不信那人还认得出她来,但她却不能掩饰自己心里的作祟。

许多年以前,她曾与那人在宫里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时她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两人会以这种形式见面。

那一次她都说了些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如果今时今日不是他登基为皇,她可能都要忘了这世上有个叫刘祯的金陵王世子。

两年前她在远嫁西凉的途中遭遇雪崩,消息传回京城,人人都以为她死了。母后大悲之下病倒,一病不起,不久就离世了。父皇与母后伉俪情深,因思念母后过甚不久也病倒。

北汉自立国以来,每代帝皇登基都会伴随着残酷的兄弟残杀,到先帝在位时,刘氏皇族仅剩他单独一脉。金陵王原先并不姓刘,他拥立先帝登基有功,又在对南越战争中立下首功,先帝御赐国姓,又将江南富庶之地赐给他做封地。

先帝驾崩,宰相慕沉手持遗诏,秘不发丧,直到金陵王世子刘祯进宫,才向世人宣读了遗诏。而就在刘祯兵马进京的当晚,远在西子湖畔的金陵王府半夜走水,一场大火将整座王府化为灰烬,府上三百三十六口人,无一幸免。

王府已成灰烬,谁也说不清这场大火究竟是天灾,还是人为。而就在刘祯登基的前夜,恰巧不巧的,皇宫里也起了一场大火,被烧毁的正是正宫寝殿昭阳殿。昔日后宫最温暖的地方,一夜之间只剩断壁残垣。

刘祯登基后,下令重修昭阳殿。而在江南,新上任的应天巡抚吴志明为了拍圣上马屁,也筹巨资重建金陵王府。

烧毁了的宫殿可以重建,可死了的人却不会复生。王府三百三十六条亡魂无处伸冤,苏墨也以为,这两场大火,蹊跷得很,父皇的遗诏,内有乾坤。

历代帝王的登基都踩着无数的尸骨,那九五至尊的宝座实际上就是白骨森森的祭台。她可以舍弃自己的过去和未来,却不能叫父皇死得不明不白。她舍弃女儿身,向师傅求教为官之道,正是希望有一天,能亲手查出父皇驾崩的真相。

老金陵王和王妃的墓还在江南,没有移进京郊皇陵中。这两年,皇上照例南下扫墓,再过几日,便是老金陵王的忌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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