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熟悉的小动作,永乐便知道是弟弟蓦晨。
蓦晨从书架后面走出来,凝视着她,轻声唤道:“王姐!”
“蓦晨!”永乐走过去,奇怪地张望着。
这书房她来过不下千次,却不知里面别有洞天,一条向下的石阶梯不知蜿蜒向何方,里面只依靠着几盏壁灯照明,显得昏暗而空洞。
“跟我来,王姐。”
蓦晨说完,把永乐手中的书随手放在书桌,率先向书架后走去。
昏暗狭小的空间,令永乐感到害怕。
她紧走几步,追上蓦晨,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蓦晨轻笑一声,感叹道:“王姐的胆子还是这么小啊!”
“嗯……”
永乐惶惶地应着,感觉到弟弟的手臂冷如冰雪,忍不住责怪道:“怎么穿得那么单薄?你身体一向不好,现在这时候,生病了谁照顾你?”
蓦晨淡淡一笑,说:“王姐不必担忧,蓦晨懂得照顾自己。”
说话间,已走到石梯尽头,来到一处空旷的地下室。
然而,四面八方中,却又有着七八条向上伸蜒的石梯。
“蓦晨,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为什么你的书房会有个密室?”永乐又问。
“王姐你跟着我来,就什么都知道了。”蓦晨依然淡淡地说着,选了其中一条石阶,又往上走。
永乐闷闷地跟着他走着,终于又走到了石阶尽头,一个更小的暗室中。
“这里出去后是什么地方?”她追问。
蓦晨把手指放在唇边,作了个禁声的动作。
然后,他走到墙边,伸出手,移开了一块铁板,搬下一块砖,招了招手示意永乐过来。
永乐好奇地向外望去,见到一个绣着芙蓉花与朱雀的屏风。
她怔了怔,立即明白这是母后的寝宫。
透过屏风,依稀望见母后熟悉的身影,坐在梳妆台前对镜自怜。
过了一会,一个男人的身影轻手轻脚走了过来,伸出手,从背后一把抱住了母后。
“啊……”
王后惊呼一声,那人立即垂下头去,吻住她的唇。
王后后面的话化作了呜咽。
永乐的脸骤然一阵发热,顿坐在地下,几乎惊叫出声。
蓦晨望着她,手指又放在唇边,轻摆了摆。
永乐站起来想走,蓦晨却按住她。
长久的静寂,令永乐感到窒息。
这时,又听见王后愠怒的声音:“怎么现在才来?”
“娇娇,你生什么气,你知道,我要避过许多耳目,来一趟不容易。”
听见那把声音,永乐又是一惊。
张嘴想呼叫,蓦晨立即伸手,捂住她的嘴。
“哪有什么耳目,天狼吞日,周围一片黑暗!为了方便你过来,我特地不许宫女太监点灯笼去寻找永乐呢。”王后说。
永乐的心向下一沉,鼻子里一片酸涩,泪就落了下来。
“别生气了,我不是来了么?你知道,无论冒多大危险,我都会来。”男人柔声说。
王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片刻后,听到了她轻促的气喘,以及男人急促的喘息声。
蓦晨伸手拭去永乐的眼泪,转身拾起砖块,放回原处,将两边声音隔绝。
“王姐,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蓦晨轻声说完,拉着永乐离开,但并非回他的书房,而是转向一条长廊。
永乐不知,这个地下室,隐藏着多少秘密,又能通到多少地方,或许,也能通往自己的,或许,自己也曾被王弟这样监视。
刹那间,她感到蓦晨变得陌生了,不再不是那个单纯天真,需要人保护的孩子。
走了许久,见永乐默不作声,蓦晨停下脚步,放开她的手,转身注视着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漆黑深幽,问道:“王姐,你怎么了?”
永乐抬头凝视着他,觉得那双眼睛,变得深沉难懂。
“母后的事,你早就知道,是吗?”
因为内心波涛汹涌,因此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蓦晨很直接地点头,道:“不但知道母后的事情,也知道父王与那男宠的事。”
“蓦晨……”
永乐难过地唤着弟弟的名字,伸出手,轻抚了抚他瘦削的脸颊。
“这些事,并非像你这样年纪的孩子该知道的,你的心一定很难过,对不起,姐姐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
“王姐!”蓦晨也伸出手,握紧永乐的手。
这样的温情,不过维持了数秒……
片刻间,他的眼神又变得深沉冷静。
“生在帝王之家,没有权力天真无瑕。”
“蓦晨……”
“王姐应该听得出母后宫中男人的声音?”
“呃,嗯……”永乐迟疑着作答。
蓦晨盯着她的眼睛。
永乐只得低下头。
“王姐心地真善良,到现在这时候,还要保护表面上慈爱的家伙吗?”
“蓦晨……”
“你我都知道,那是当朝太师薛无泪。”蓦晨打断她的话。
“母后在嫁父王之前,与薛太师是恋人,所以,蓦晨,你不要……”
“你以为他是因为怀念往昔恋情?”蓦晨再次打断她的话。
“……”
“他是为了争夺王位!在父王昏迷不醒的时候,谁掌管着朝廷的一切?只要母后愿意帮忙,他可以轻而易举得到玉玺,就连遗嘱都已作好,只等时机成熟,就会向朝廷宣布,父王将传位的,是薛太师,而并非我太子蓦晨!”
“蓦晨……”
“但是,最后得到皇位的,一定不是薛太师,而是秦夕夏,他早已对赤戬王朝虎视眈眈,况且兵符已在手,若薛太师判变,他立即就会借机出手,自立为王……那时候,母后,王姐,我,生命随时都捏在那个男宠手心……”
“不要再说了!”永乐无法再听下去,她抓紧蓦晨的手臂,哭道:“姐姐绝不让你受这种苦!绝不让父王这样死去,绝不让那个男宠得到天下!”
“蓦晨知道王姐从小到大都重感情。”蓦晨反握住永乐的手:“只要我们同心协力,一定可以改变这种局势。”
说完以后,他拉着永乐,继续向前走。
约摸半盏茶的时间,见到一条向下斜的石梯,沿着石梯往下去,周围渐渐变得亮堂。
原来是一个偌大的地下室,室中安放着一个大洪炉,两小十六七岁的小道士,正在大洪炉里使劲地扇着火,而炼丹炉对面,有一张用石头建成的四方桌,桌子旁边,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道士,正伸出手,将桌上放着无数瓶瓶罐罐的东西倒在一个玉瓷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