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当空之时,正是‘惜花苑’最热闹之时。
薛无泪坐在头牌花魁樱桃的房中喝酒赏月,听着樱桃弹奏着‘十面埋伏’。
这一首曲,与他的心情甚为吻合。
埋伏下重重陷阱,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或作茧自搏。
一曲完毕,樱桃款款步过来,伸出纤纤素手,为他已空的酒杯满上一杯酒。
“谢谢!”他客气地说。
樱桃露出妩媚的笑容。
“这是樱桃应该做的事情,莫说只是弹琴斟酒,就算赴汤蹈火,樱桃亦在所不辞。”
薛无泪安慰地点了点头,说:“众多义子义女之中,只有樱桃最值得义父相信。”
“耀尘也很不错的。”樱桃说。
薛无泪微笑着点了点头。
“耀尘是很不错的。”
樱桃偷偷看了一下他的眼睛。
然而薛无泪心思太过慎密,即使是眼睛,亦没有流露出半点心事。
樱桃转身走向琵琶,说:“义父还要听什么曲,樱桃弹给你听。”
“不,义父现在只想与人聊聊天,说说话,人老了,总是希望晚辈可以静静地听着自己唠叨。”
樱桃转过身,微笑着说:“义父说笑了,哪有这么年轻的老人,即使是十七六的年轻姑娘,对义父也倾慕得紧,巴不得能多亲近亲近呢。”
樱桃说完这句话,双颊有些微红。
薛无泪知道她的心思,却伪装不知,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樱桃总爱哄义父开心,义父老了,不说那些风花雪月的事,还是谈民生或政事吧,我倒是听说,这个城中,有许多的人患了瘟疫。”
樱桃怔了怔。
随即笑道:“是的,城里许多人患了瘟疫,就连永乐公主也患上了,找了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
薛无泪笑了。
王后火烧火燎地寻找他,说永乐公主连告别都没有,就私自出了宫,把她急得不得了,四处一打听,才知道是蓦晨挑拔她出宫寻找圣灵山上的仙果救治她的父王。
“公主若再病下去,一定就会回宫的。”樱桃又说。
薛无泪点了点头。
然而一个人却说:“不,她不会回去,看样子,她即使病死,也不愿意这样打道回宫了。”
樱桃抬起头。
阿麻色头发的男子从窗边跳了进来,几步走到薛无泪面前,鞠身行了一礼。
“参见义父!”
薛无泪伸手托了托,说:“起来吧。”
他脸上仍然挂着那个和蔼的微笑,并没有回为听到这个消息而有半点不悦。
“义父,永乐公主若真不回宫,义父真不打算给她解药吗?”
薛无泪微笑望着雪耀尘,说:“这种事情,留给秦夕夏烦恼不就好了?他不是千方百计地讨永乐公主的欢心吗?”
“但是……”
雪耀尘欲言又止,脸上显现出担忧之色。
薛无泪笑着戳一下他的头。
“耀尘,如果是你,爱上了永乐公主,我准许你每天给她喝一碗解药,直到公主得到真正的救治为止。”
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雪耀尘却知道,他是在下达着命令。
“耀尘知道怎么做了!”
他再次行了一礼,闪身从窗边跳了出去。
永乐病倒了。
自从那天,从花舟回来,脸上就长起小红疹,嘴唇变得乌黑,全身像火烧一样发起了高烧。
蓦奕请了大夫帮她看病,但是大夫才进到门口,见到永乐那样子,就飞快地跑走了,像身后有鬼追着一样。
后来连掌柜的都知道了,退了钱央求蓦奕一行人退房,赶紧离开这个客栈。
“你知道我们家小姐是什么人,胆敢叫我们退房!”婉儿怒气冲冲地与掌柜理论。
掌柜鞠着躬,恳求道:“不管你家小姐是什么人,她是患了瘟疫啊,自从天降异相那天开始,城里好多人就患了这病,一个接一个地死去,都已经死了十几人了,小店还要做生意,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求求客官做做好心吧!”
婉儿咬了咬唇,抡起拳头,几乎冲动地想把掌柜打一顿。
蓦奕拉住她的手,说道:“算了,我们还是赶紧想其它办法吧。”
他打发掌柜离开,命婉儿收拾东西,自己则转身抱起了永乐。
“大人,你是要带小姐去哪里呢?”婉儿问。
“附近的红叶镇,前御医叶见龙隐居在那里,我看小姐的样子不像是患了瘟疫,反而像中毒了。”
婉儿拿起行李,紧跟着他下楼。
然而,走到楼下,却被一大帮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蓦奕伸手在怀中摸了摸,心中一惊。
婉儿留意到他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大人?”
蓦奕回忆起去找大夫的过程,匆忙之中,曾有个瘦小男人与他擦肩而过。
当时,他也觉得那男子的神情过于诡异,但因为事情紧急,他并没有理会,想不到,那小子竟然把证明他御前侍卫身份的令牌弄丢了。
他颌下眼敛。
“我的令牌不见了。”
“什么?”
蓦奕把永乐抱紧了些许,说:“婉儿没有患上那种所谓的‘瘟疫’,士兵应该不会为难你,我们分开行动,然后前往迷雾森林,先到先等。”
蓦奕说完,凌空跃起,踏着士兵的头,飞快向前奔。
“抓住他!”士兵首领挥剑怒喝。
士兵们呼喊着追了过去。
士兵首领的轻功出乎意料地高强,几个回落,竟然在一间民房屋顶追上了蓦奕,挥出了十几把飞刀,冷笑着大喊:“天罗地网,看你往哪里逃。”
蓦奕反手一剑,飞刀立即调了头,反向十兵首领袭去。
趁这机会,又逃离了数十米远,回过头,见那首领已被抛下甚远,士兵更是连一个都不见,他松了一口气。
然而回过头时,脸上的神情又变得凝重。
距离他一米远左右的屋顶上,站着一个阿麻色头发的男子,淡淡地注视着他。
蓦奕停下脚步。
“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简单。”
“是吗?”
雪耀尘淡淡地说。
“我家小姐是中毒了是吗?是你下的毒吧?”蓦奕用剑指着他。
耀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说:“把她交给我吧,交给我,她就能得到很好的治疗。”
蓦奕冷哼了一声,挥起剑,直直地向前刺过去。